第1章 旧物新生17(2/2)

老教授把《黑石山志》送给了他们,说:“这本书该留在真正懂它的人手里。”赵磊把书放进“念想窖”,和那两本战地日记放在一起,书脊朝外,像三枚并排的勋章。

立冬那天,花池里的幼苗已经长得有半尺高,叶片舒展,像无数只绿色的小手。丫蛋给它们浇了些从黑石山引来的山泉水,水里泡了“忆念菊”的根须,说是“给幼苗喝的‘壮骨汤’”。

浇完水后,她发现那株“先锋”的叶片上,红纹已经连成了完整的星芒,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它在发光!”丫蛋的声音带着颤,连忙掏出素描本,把这一幕画下来,旁边标注着“立冬,星芒亮”。

林薇的新画《星芽》里,花池的幼苗在晨光中舒展叶片,最前面的那株带着星芒红纹,叶片上的露珠折射出彩虹,像给星芒镶了道边。画的背景里,老槐树的枝桠间,北斗七星的轮廓若隐若现,与幼苗的星芒遥相呼应。

“评委说这幅画有‘破土而出的力量’,”林薇笑着说,“让人想起那些在逆境里也要扎根的生命。”

叶秋收到了边防哨所寄来的照片,照片上的向日葵虽然已经枯萎,但秸秆在风雪里依然挺立,像排小小的哨兵。附的信里说:“今年的种子长得特别好,花盘成熟时,正赶上哨所换防,新战友看着花盘上的星纹,说‘这是老班长在给咱们指路呢’。”

小雪飘落时,驿站的花池盖上了厚厚的稻草,赵磊还在稻草上压了些木板,防止被风吹走。“给幼苗盖‘棉被’,”他说,“就像当年王大哥在窑厂给我们盖的旧棉絮,虽然旧,却暖和。”

丫蛋在稻草上插了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写着:“种子在睡觉,请勿打扰——王大哥留。”牌字旁边画了个笑脸,像王大哥当年给她画的那样。

大雪那天,整个巷子都被白雪覆盖,驿站的花池像盖了层厚厚的奶油。赵磊和丫蛋在花池旁边堆了个雪人,雪人手里捧着颗用红布包着的向日葵种子,是今年最大的那颗。“这是给王大哥的‘年终奖’,”丫蛋拍着雪人的肚子,“让他知道今年的收成好。”

林薇的《雪盖花池》画在冬展上获奖,画中的雪人、木牌和厚厚的积雪,透着股“冻不住的生机”。有观众说,看着画里的稻草下隐约露出的绿意,就想起了自己的家乡,“再冷的冬天,地里也藏着春天的希望”。

冬至那天,他们像往年一样,在驿站里支起桌子,摆上烤红薯、南瓜饼和“双花饮”,只是今年的“双花饮”里,多了些向日葵的根须,是从花池里小心挖出来的,带着泥土的清香。

“王大哥,”丫蛋举起茶杯,对着花池的方向说,“今年的幼苗睡得香,明年肯定长得比‘带头大哥’还壮。我们给它们盖了最厚的‘被子’,您就放心吧,等开春,保准给您看片最旺的花田。”

暖炉里的向日葵秸秆噼啪作响,把四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与花池的轮廓重叠,像幅温馨的剪影。赵磊在给新做的木牌刻星轨,林薇在修改《雪盖花池》的细节,叶秋在给边防哨所回信,丫蛋则趴在桌上,给明年的种子包设计新的图案——这次是用彩线绣的接力棒,上面缠着向日葵的藤蔓,像在说“念想一直在传”。

窗外的雪花落在花池的稻草上,悄无声息,却带着温暖的重量。老槐树的影子在雪地上铺开,把驿站、花池、邮筒都拢在怀里,像个沉默的守护者。远处的黑石山在夜色中矗立,山顶的观星台仿佛也盖着层白雪,与天上的星轨融为一体,静静等待着春天的召唤。

这或许就是时光最深刻的智慧——让喧嚣归于沉寂,让生长归于蛰伏,却在沉默中积蓄着最强大的力量。当种子在雪下沉睡,当念想在土里扎根,那些看似静止的等待,其实是最坚定的前行。而那些散落的星轨,早已在岁月里刻进了季节的轮回,指引着每一个生命,在等待中坚守,在坚守中孕育新的希望,直至冰雪消融,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