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我不当神,你们还敢做人吗?(1/2)

脚步声在桥的另一端回响,一声,一声,仿佛踩在所有生灵的心跳之上,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跨越万古而来的沉重与必然。

翌日清晨,天亮了。

灯,却暗了。

那盏悬于观星台之巅,被誉为“薪火不灭,人间永明”的规则主灯,一夜之间,光芒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而环绕京城四方的八盏守护之灯,更是早已消失无踪,连半点气息都未曾留下。

死寂。

一种比天音寺审判降临前夜更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整座京城。

起初是窃窃私语,而后是压抑不住的惊呼,最终汇成一股席卷全城的恐慌浪潮。

“灯……灯灭了!”

“扫雪郎大人……走了?”

“他没有登天,也没有留下!他抛弃我们了!”

谣言像是瘟疫,从最初的恐惧,迅速发酵成绝望,又从绝望中滋生出怨怼。

那个昨日还被他们视作救世主的名字,今日便成了背弃苍生的代名词。

“神仙,终究是靠不住的!”

石敢当身披重甲,脸色铁青地站在长街之上,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混乱之声,指节捏得发白。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厉声喝道:“全军听令,封锁观星台!任何人不得靠近!城中但有妖言惑众、煽动民乱者,格杀勿论!”

禁军如潮水般涌动,冰冷的甲胄与兵刃暂时压下了街面的骚动。

石敢当自己则一马当先,直奔皇宫深处。

他要一个答案。

然而,观星台空无一人,那高耸的塔楼仿佛一座巨大的墓碑,沉默地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石敢当的心一沉到底,却又不死心地折返,直奔那个他最不愿相信的地方——御膳房。

远远的,他就听见了后院传来规律的劈柴声。

砰!砰!砰!

他推开虚掩的院门,正看见那个搅动了天下风云的男人。

林缺脱去了象征规则的执灯人长袍,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灰布太监服,正蹲在柴火堆旁,一斧头一斧头地劈着木柴,专注得仿佛这世上再没有比把柴劈得更匀称更重要的事。

他身后的灶台冷着,锅碗瓢盆也堆在一旁,完全没有要生火的意思。

滔天的怒火与无尽的困惑瞬间冲垮了石敢当的理智,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几乎是咆哮着质问道:“林缺!你到底在干什么!外头乱成了一锅粥,薪火灯灭,人心惶惶,你若不登天,也该说句话!你让这些人……让这满城百姓怎么办?”

林缺劈下最后一斧,将一块木头整齐地一分为二。

他甚至没有抬头,只是将斧子随手插在木墩上,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他们该问的,不是我怎么办。”

他终于抬起头,那双曾映照过天地规则的眸子,此刻清澈得只剩下眼前人,“而是,他们自己,想怎么办。”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江南水乡,一个名叫王家村的小村落。

一名皮肤黝黑、满手老茧的老农,正颤巍巍地站在村口新立的祠堂前。

祠堂里没有神像,只有一面用石灰刷白的墙,上面用最笨拙的笔迹,一笔一划地抄录着《共誓录》的条文。

老农叫王老根,他唯一的儿子,三年前被路过的天音寺高僧以“身具劣根,需入寺净化”为由强行带走,从此音讯全无。

他指着墙上“人命不可祭,私产不可夺”那一行字,嘶哑的嗓子因为激动而破了音:“书上写得清清楚楚!俺们自己的命,俺们自己的娃,凭什么他们说带走就带走!以前俺们信神佛,不敢反抗,现在……现在连执灯的大人都把灯熄了,咱们还指望谁?”

村民们骚动起来,脸上满是迷茫和畏惧。

就在这时,一个提着灯笼的身影悄然走近。

是灯娘。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走到祠堂前,将自己手中那盏微弱却温暖的薪火灯,放在了供桌上。

昏黄的光,映亮了墙上的字,也映亮了王老根那张沟壑纵横的脸。

老人看着那光,浑浊的眼泪突然决堤而下:“这光……这光……俺做梦都梦见过!俺儿被带走那天晚上,他就偷偷给俺点过这么一盏灯……”

哭声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所有人心中的闸门。

当晚,王家村全村集资,砸了旧祠堂的砖瓦,建起了大炎王朝第一座“共议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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