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星野初探见微光(1/2)

翌日,冀州书院。

晨钟敲响,悠扬清越,唤醒了沉睡的邺城,也唤醒了书院中蛰伏的勃勃生机。学子们身着统一的青色襕衫,步履或疾或徐,从各处斋舍汇流向明伦堂。晨曦透过高大的窗棂,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清晨特有的草木清气。

诸葛亮踏入堂内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司马懿常坐的那个靠后位置。只见司马懿已然端坐,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摊开的书卷,姿态与往日毫无二致。诸葛亮神色不变,心中却如静水投石,泛起圈圈涟漪。他想起昨夜星空下的感悟,对司马懿这份近乎完美的“寻常”,有了更深一层的审视。

他的视线又转向另一侧,新来的孙权也已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提笔蘸墨,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姿态从容,那双碧色的眼眸低垂着,掩去了内里的情绪。曹铄与诸葛瑾相邻而坐,低声交谈着,曹铄的脸色在晨光下显得比前些时日更为润泽。一切都看似平静如常,但诸葛亮敏锐地察觉到,这平静之下,似乎流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更加凝练的气息。

今日讲授经义的并非昨日的博士,而是书院特意请来的一位大儒——皇子师、如今在太学亦有挂职的郑玄郑康成。郑公年事已高,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目光温润而睿智。他缓步上台,并未立刻开讲,目光徐徐扫过台下济济一堂的少年学子,仿佛在审视着未来的栋梁。

“诸生,”郑玄开口,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令人心静的力量,“昨日尔等习《春秋》,可知《春秋》不仅记事,更重‘义’乎?微言大义,一字褒贬。然今日,老夫暂不讲经。”

众学子闻言,皆露诧异之色。却听郑玄继续道:“老夫欲与诸生暂离章句,谈一谈‘天时’。”

天时?这个词让许多学子,包括后排的司马懿,都微微抬起了头。

“《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郑玄引经据典,娓娓道来,“农人观星知农时,兵家察气辨战机。昔者武王伐纣,顺天应人;高祖入关,五星聚东井。此皆天时之兆也。”他话锋一转,并未深入玄虚的谶纬,而是指向更实际的方向,“然,何为天时?于尔等而言,天时或是这春生夏长之律,是这邺京城外,大河解冻,春耕伊始;亦是这北疆之外,草青马肥,或是烽燧传警之时。”

诸葛亮听得尤为专注,昨夜星空的景象与郑公此刻的话语在他心中交织。他隐隐感觉到,郑公所言,并非空谈。

郑玄目光似乎无意地掠过曹铄、孙权等人,继续道:“朝廷经营北疆,收复河套,屯田实边,此乃顺应天时,保境安民。然北地高阔,气候迥异于中原,何时播种,何时转场,何处设卡,何处通商,皆需明察天时地理。譬如,”他顿了顿,看向众人,“尔等可知,为何朝廷要在河套设云中、朔方、北地三郡,互为犄角?”

这个问题抛出,堂内一片寂静。这等军国大略,远超寻常经义范畴。曹铄因兄长书信,略知一二,但并未深思其与“天时”的关联。司马懿心中电转,瞬间将郑公的问题与自己昨夜的推演联系起来,但依旧垂眸不语。

就在此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尚未脱去的稚气,却条理清晰:“学生妄测,可是因河套地域广袤,水草分布、气候寒暖亦有差异?分设三郡,可依本地天时,因地制宜。譬如云中近阴山,或重牧猎;朔方处后套,水利或更紧要;北地接陇右,或兼营屯垦、控扼商道。三郡呼应,则无论胡骑从何方向扰边,或天时有变致一郡歉收,皆可相互支援,不致全线动摇。”

发言者,正是诸葛亮。他站起身,拱手行礼,目光澄澈。他并未引用高深典故,只是基于郑公“天时地理”的提示,结合自己对河套粗浅的地理认知,进行了一番合乎逻辑的推断。

郑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微微颔首:“虽不尽详实,然思路已得三昧。为政、用兵,乃至治学,皆需明‘时’与‘势’。不识天时,不察地理,空谈仁义,无异于缘木求鱼。”他这番话,既肯定了诸葛亮的思考,也将话题引向了更深的层次。

司马懿在台下,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书页边缘。诸葛亮这番应答,再次印证了他的判断——此子善于观察,且能迅速将不同领域的知识关联起来。他心中那份警惕与关注,又加深了一分。

孙权也抬起头,碧色的眼眸望向诸葛亮,带着审视与思索。他在江东时,亦听闻过北方局势,但如此具体地将天时地理与郡县设置、边防战略联系起来,还是首次在书院中听到。

曹铄则是心中一动,想起兄长信中提及西河郡作为枢纽的繁忙,不正印证了郑公与诸葛亮所说的“相互支援”、“控扼商道”吗?他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那宏大布局的一角。

而坐在稍远处的法正,起初听到郑玄谈及天时对农事、商旅的影响时,虽然也在听,但眉宇间兴趣并不浓厚。他素来觉得这些经济民生之事,虽重要,却终究不如纵横捭阖、奇谋妙策来得痛快直接。然而,就在他心思有些飘忽之际,郑玄的话语却陡然转向:

“天时之用,又何止于农桑商贸?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而天时,恰是这‘察’之关键。为将者,不知寒暑冷暖,不辨风向雨雪,不明昼夜长短,何以料敌先机?何以趋利避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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