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帅印暗移军心转(1/2)
昏黄的油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将贾诩那如同枯木般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随着灯火的摇曳,他的影子也在墙壁上微微晃动,仿佛是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鬼魅,正悄悄地窥视着周围的一切。
在贾诩的面前,摆放着数卷已经展开的绢帛,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人名、部落名称以及错综复杂的关联线条。这些线条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看似杂乱无章却又蕴含着深意的网络。
与贾诩相对而坐的是马腾,他的身体虽然努力保持着镇定,但紧握的拳头和微微前倾的姿势,却无法掩饰他内心的急切与期待。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些绢帛,仿佛想要透过那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线条,看到隐藏在其中的秘密。
“文和先生,各方消息已然传回,计将安出?”马腾的声音在寂静的密室里回荡,带着些许急切和焦虑。他紧紧盯着贾诩,似乎想要从他那看似平静的面容中找到一丝端倪。
贾诩缓缓抬起头,目光与马腾交汇。他的眼神深邃而锐利,宛如深潭一般,让人难以窥视其中的真实想法。然而,他的声音却异常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将军,火候已至。羌部疑窦丛生,安定心怀两端,韩遂军中亦因前线僵持、赏罚不均而怨声渐起。此刻,正是行反间之计的最佳时机。”
马腾听后,眉头微微一皱,思索片刻后说道:“先生所言极是,只是这反间之计该如何施行呢?”
贾诩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回答道:“将军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我们可先派人散布谣言,言说羌部与韩遂暗中勾结,企图背叛将军。同时,再派人潜入韩遂军中,故意泄露一些虚假的军情,让他对自己的部将产生怀疑。如此一来,羌部与韩遂之间的信任必将受到严重冲击,而他们内部的矛盾也会因此而激化。”
马腾听后,眼中闪过一丝疑虑,问道:“先生此计虽妙,但倘若被羌部和韩遂识破,岂不是弄巧成拙?”
贾诩摆了摆手,笑道:“将军多虑了。羌部与韩遂本就相互猜忌,如今我们再添一把火,他们必定会如惊弓之鸟,草木皆兵。即便他们有所察觉,也难以分辨真假。而且,我们只需稍加引导,便可让他们自相残杀,坐收渔翁之利。”
他伸出干瘦的手指,点在绢帛上一个名字上——阎行,字彦明。“韩遂麾下,骁将首推阎彦明。此人勇悍绝伦,深得韩遂倚重,却也因其功高和耿直,必招韩遂潜意识里的忌惮。且阎行乃汉将,与羌胡诸酋本非一体,易生嫌隙。此计,便应落在此人身上。”
马腾精神一振:“具体该如何行事?需我如何配合?”
“无需将军亲身犯险。”贾诩语气平淡,“只需寻一机敏忠诚、且面孔生疏的死士,再得一封足以以假乱真的‘密信’,以及……一件阎行的‘信物’。”
“信物?”马腾皱眉,“阎行之物,如何取得?”
贾诩嘴角微扬,露出一丝近乎冷酷的笑意:“将军莫非忘了,前日飞熊军突击,俘获的那几名韩遂军中级军官?其中一人,乃是阎行麾下一名军侯,对其主将日常所用之物,应略知一二。再者,”他顿了顿,“即便无有实物,亦可伪造。一枚私印,一条绦带,甚至一方沾染特殊墨迹或破损痕迹的巾帕,只要出现在‘恰当’的场合,由‘恰当’的人送出,其效力,有时更胜确凿之物。”
马腾恍然大悟,对贾诩的心思缜密深感佩服:“一切但凭先生安排!”
贾诩微微颔首,却又似想起什么,补充道:“将军,另有一事,关乎根本,望将军思之。”
“先生请讲。”
“凉州久经战乱,百姓困苦,心无所依。韩遂能裹挟人心,无非以利诱之,以威逼之,终非长久。将军欲定凉州,非仅凭军事之利,更需收揽民心。”贾诩的声音平稳无波,眼神却深邃如潭,“收民心之术,莫过于‘正名’。将军虽受朝廷册封,然境内诸多政令,仍以将军府名义颁行。此虽为常情,然于大义有亏。”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地凝视着马腾,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变化。见马腾并无明显的反感或疑虑之色,他心中稍安,继续说道:“诩斗胆向将军进言,从今日起,所有的安民告示、减免赋税、垦荒屯田,乃至战后的赏功罚过等一切政令,都应该以朝廷的名义来颁布。这样一来,百姓所感受到的恩泽,就不仅仅是来自于将军您个人,而是更多地源自于邺城的朝廷。如此,他们的内心自然会逐渐倾向于中央政权,明白汉室仍然存在,王化依旧在施行。将军您身为汉臣,代天牧民,这样做不仅名正言顺,更能够彰显您的忠义之心。同时,也能让韩遂‘割据叛逆’的罪名更加确凿,形成此消彼长之势。人心的向背,不是一目了然吗?”
马腾听完这番话,略作思考,觉得这个方法确实精妙无比。它既能有效地安抚百姓,又能突出自己作为朝廷正统的地位,对韩遂形成有力的打压,可谓是一举多得。然而,马腾并没有深入思考这一举动背后可能隐藏的更深层次的意义和影响,他只是被眼前的利益所吸引,当即毫不犹豫地表示赞同:“先生所言甚是!腾深受朝廷的厚恩,理当如此行事!就按照先生所说的去办吧,从今往后,所有的政令都以朝廷的名义来颁发!”
贾诩面色如常,躬身道:“将军深明大义,实乃凉州之福。” 言罢,他不再多言,立刻着手安排反间之计。伪造书信对他而言轻而易举,他模仿阎行那略显刚硬的笔迹,写下了一封内容极其刁钻的短信。信中并无明确投降之语,只含糊提及“事已至此,不得已而为之”、“望将军守信诺,善待我部家小”、“时机一到,便依计行事”等语,充满暗示,留给人无限的想象空间。信末,还精心仿造了一个阎行的花押。
同时,他从俘虏口中拷问出阎行平日喜用一种特制的、带有狼头徽记的箭囊佩饰,立刻命能工巧匠连夜赶制了一个几可乱真的仿品。
死士的人选,贾诩亲自挑选。他并未选择军中猛士,而是挑中了一个原为长安方面细作、精于伪装和潜行的青年人。此人对其面授机宜,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表情,每一句应对之词,都反复推敲演练。
三日后,这名死士化身成一个满身血污、惊慌失措的凉州溃兵,怀揣着那封“密信”和那枚“信物”,趁着夜色,“侥幸”逃入了金城郡地界,又“恰好”被韩遂军的巡逻队抓获。
金城,镇西将军府。
自与马腾交恶以来,韩遂的心情就一直未曾真正舒畅过。虽然凭借多年经营拉起了庞大的联盟,将马腾压制得喘不过气,但他深知这联盟的脆弱。羌人贪婪反复,汉人豪强首鼠两端,本部兵马久战疲惫,粮草消耗巨大……种种问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内心。
尤其是近来,前线战事陷入诡异的僵持。马腾军一改往日硬碰硬的作风,变得滑不溜手。小股部队骚扰不断,后勤粮道屡遭截击,更可恨的是,北地羌人部落开始阳奉阴违,索要赏赐时一个比一个积极,出兵时却推三阻四。安定郡那边也是音信渐疏,送礼物的车队明显少了。
一种失控的感觉,让素来多疑的韩遂越发焦躁易怒。他处置了几个作战不力的羌人小帅,又申饬了安定郡的使者,但情况并未好转。
这日,他正在府中听取成公英汇报各郡粮草调运的困难,亲兵统领突然匆匆入内,面色凝重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韩遂眉头一拧:“一个逃卒?身上有给马腾的信?带上来!”
很快,那名被贾诩精心安排的死士被押了上来。他浑身颤抖,扑倒在地,连呼“将军饶命”。
韩遂冷着脸,示意亲兵搜身。那封“密信”和箭囊佩饰很快被呈送到他的案头。
只看了几眼信的内容,韩遂的脸色就瞬间变得铁青!那笔迹,他认得,确实是阎行的风格!那些含糊却又致命的词句,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直插他的心底!“事已至此”、“依计行事”、“善待家小”……每一个词都在疯狂地暗示着一个他最不愿相信的事实——他最为倚重的大将阎行,竟然与马腾暗中勾结!
还有那枚佩饰,他见过,阎行确实常用此类之物!
“说!此物从何而来!”韩遂猛地一拍案几,声嘶力竭地喝问,眼中已是杀机毕露。
那死士按照贾诩的教导,表演得淋漓尽致。他吓得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交代:他是阎将军部曲,奉命前往冀县附近与马腾军联络,不料遭遇马腾军巡哨,队伍被打散,他拼死才逃了出来,信和信物是阎将军叮嘱务必送达的……
“胡说八道!”韩遂怒吼一声,猛地抽出佩剑,“阎彦明岂会行此悖逆之事!定是你这厮细作,前来行反间之计!”
那死士闻言,竟似豁出去一般,抬头抗声道:“将军明鉴!小的句句属实!若非阎将军之命,小的怎会有此信物?又怎知……又知阎将军夫人内帏之事……”他报出了几件极其私密、若非亲信绝不可能知道的阎行家宅琐事。这些细节,自然是贾诩从那些俘虏口中零碎拷问出来,再精心编织好的。
这番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韩遂的理智。那些私密事,绝非一个普通逃卒或细作能知晓!难道……难道阎行真的……
巨大的愤怒和背叛感瞬间淹没了韩遂。他脸色涨得紫红,胸口剧烈起伏,猛地一脚将死士踹翻,厉声喝道:“拖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处理完死士,韩遂拿着那封信和佩饰,在厅中来回踱步,如同困兽。疑心一旦种下,便迅速生根发芽,以往所有的不对劲此刻都变成了佐证。
为何近来进军不顺?是否阎行暗中通报消息?
为何马腾总能避开主力,袭击薄弱环节?是否阎行泄露了布防?
为何阎行几次建议稳扎稳打,是否在故意拖延时间,等待与马腾里应外合?
越想,韩遂越觉得可怕!越想,越觉得阎行其心可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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