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余烬(2/2)

赵贵妃的笑声混着痰音在黑暗中迸开:“那个蠢妇?她至死都以为我是她血脉...”她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在草席上绘出扭曲的凤尾纹,“可我母亲才是前朝帝姬,她不过是个顶替的农女!”

子时更鼓响起时,御赐的鸩酒盛在琉璃盏中被送入牢房。赵贵妃饮尽前忽然抬眸,眼底疯狂褪去后竟露出一丝清明:“告诉皇上,永昌七年春,他饮的那盏参汤里...我添了绝嗣的药。”她将空盏掷向石壁,碎裂的琉璃渣滓中滚出一枚羊脂玉环,“江南...临安府...柳絮巷第三户...”

玉环在烛火下转动时,内壁显露出婴孩生辰的微雕。刑部老吏连夜核对宗室档案,发现永昌六年秋确有“宫女暴病而亡”的记录,而经办此事的嬷嬷籍贯正是临安。更令人心惊的是,死亡登记页的指纹与赵贵妃日前画押的指印,在纹理的第七个漩涡处完全重合。

五更天未明,阿青率锦鳞卫突袭城西三处暗桩。负隅顽抗的死士焚毁密信时,飞扬的灰烬在晨风中组成了“三月三”的字样。而从火场抢出的半幅舆图显示,江南六处标记点连成的图案,正是前朝覆灭前国师布下的“七星锁龙阵”逆转方位。

苏绣棠在疗养院窗边拆开染血的绷带,云织新调的药膏让伤口泛起清凉的麻木。她望向南方天际初现的鱼肚白,肩胛深处传来的隐痛与地脉余震的节奏渐渐同步。“《万毒典》真本既已南流,”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环温润的表面,“那位继承人手中,怕是已握有百年毒术的精粹。”

谢知遥将整理好的罪证册放入檀木匣,合盖时锁扣发出的轻响惊起了檐下宿鸟。“三日后南下,”他转身望向榻上苍白的面容,“太医说你的伤,需至江南温养。”

晨光彻底照亮庭院时,苏绣棠轻抚过肩头新换的纱布。药香混着远处赵府废墟飘来的焦味,在春风中交织成诡异的气息。她忽然想起父亲曾说,织锦时最难的并非起针或收线,而是辨认那些隐藏在繁华纹路下的、细微的断丝。而此刻她终于明白,这场延续百年的恩怨,亦如一幅锦绣,唯有抽尽最后一根错线,方能真正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