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居安献言（2/2）
“官方商队？”孟干惊讶又好奇。
“是啊，自汉武帝以来，我们既然有了盐、铁的转售，为什么不拓展开呢？为了杜绝少数奸商故意控制物品价格，索性由官方参与经营许多物资，使得人们买的东西有质量保障又价格低廉，而官府也有了脱离土地的大量收入。秦汉以来，豪门大族兼并不止，这并非一批人或者一个时段的问题，可能会是长期的通病！倘若使得民众解脱跳出来，能从事其他行业的工作，例如成为官府的雇农、雇商，矛盾不是迎刃而解了吗？用这些收益，足以养活我们的军队，几倍于军屯可养活的数字。”张轨像个推销商似得。
“你说的会不会有后患。”孟干捏着下巴思考。
“不走出去试试，怎么知道天地的广阔？”张轨怂恿道。
孟干并不是不理解，他也看得出来起码在交趾现状下，组织贸易和停止军屯是利大于弊的，但这是要承受一定风险的！朝廷虽然对贸易无规则，可对“士家”的监管制度很明确，他想做些新鲜事必须冒着被斥责乃至免官的危险。不过张轨明显早有准备，在他的耳边如苍蝇般不停地嗡嗡嗡，又是举例子又是摆道理，最终说服他重重点头。
“士彦呐，就算以你这个办法，只不过是让士兵们吃饱喝足，距离‘团结融合’还差得远呢。降兵们跟着富足了，的确不会主动闹事，可战斗意志仍是如初脆弱，还是有可能逢败就溃。你哪能解决？”孟干叹了口气，可身在其位不得不担起责任。
“这正是我要说的‘其二’，树立全军荣誉信念！据我所知，其他营收拢吴兵时，甚至有吴兵不愿意投效，他们反复虐打迫使归降的情况。我们今后需要教育将士们，横海军是个有归属感的集体，不仅能分得饭吃，还有精神力量。给他们选择解甲与从戎的权利。”张轨点到为止，不方便多说别人的坏话。
“如何行事？”孟干是越听越感兴趣。
“很简单，派人多次宣讲，告诉他们打仗的意义。即便是陶璜这样的名将，从性质来讲也是压迫部曲佃客的军阀，吴兵为其耕作似牛马。我们来到交趾，是让他们不用依附于豪门大族而生存，能获得与生俱来的尊严和自由，让他们意识到这点很重要！只要穿上这身大晋军服，无论说着多么难听懂的鸟语方言，可大家都是一体同心的！我建议，责成专人记录横海军战史，把每次战斗的光荣、每个士兵的军功，都能记在册子里，流传千古。并给予公平的升迁机会，不歧视新人、不宠溺旧人，只论功劳大小！”张轨又说道。
“对，带兵理当如此。”孟干很赞同这点。
“受伤、战死的抚恤，我们从经商所得中抽取发放，务必保障他们的衣食无忧、家庭安全，军营就是他们的归属和依靠！每次战斗之后，对于死难者祭奠，对于生还者奖励，形成惯例、绝不忘记，使这支军队有魂魄！其实自从属下当街闹事后，这段时间来我都在不停地思考，希望能找到个办法，既要维持他们的战斗力，也要避免将来形成悍将骄兵。最终想到的是，对他们进行物质和思想的双重改造。”张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脑海里的想法一一陈述。
“虽然我还有点顾虑，但就以你之言去做吧！在这个偏远的地方，蛮夷并没有驯服，吴人也在暗中窥伺，要是不把横海军塑造成型，我们就失去立身的本钱了。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我们就不循规蹈矩了！”孟干拍板决定，当场认可了张轨的所有建议。
“多谢将军采纳！”张轨愣了愣，深感对方信任之深。
“我躲在这研究军事，并不是不关心政务，只是烦腻于那无穷无尽的‘表单’、‘报告’，选择一避了之。可你的提醒很及时也很准确，我们不能够再过于冒进或者得过且过，要把这块底盘收拾整顿好，才能赶在和约破裂前，有忠实的军队、稳定的后方。”孟干真诚地解释道。
“将军有此心，交趾无忧矣。”张轨很是开心。
“说吧，你还有什么想法，我看得出来你意犹未尽。咱们都是生死旧交，足以放下猜忌、坦诚相见，设计共同的未来。你不安分于军职，主动管不该管的闲事，肯定想法颇多吧？我这几日听说，你的足迹遍布海边的新田、山野的部落，难道只是为这区区两件事吗？”孟干客气地伸手示意。
“知我者，将军也。”张轨不好意思地拱拱手，还好这位孟将军直爽没架子，否则定是觉得他的多管闲事是在僭越揽权。于是他索性敞开襟怀，讲了通过贸易、耕种来启迪、开化蛮夷的想法，说了组织官方商队贯穿南北的宏大计划，以及自己对军事细节如锻造兵器的新点子。
“朝廷的公卿将相们，人人在激动得讲‘天下苍生’如何如何，个个在高傲地讲‘宣扬教化’怎样怎样，一篇漂亮的锦绣文章足以当做结论，一个完美的情况奏报就是成绩鉴定。可是这样折腾了几百年，嘴上说得动听，不能付诸行动，拿不出具有可行性的办法来，底下的实情还是丝毫不变，万事照样无法推进。”孟干听得心潮澎湃，忍不住对比道：“可偏偏是你这个不关本职的武将，在这寒冬腊月，自己折腾着爬山窜野，弄出桩桩件件可行的明细方案来！开拓财源、官府商队、雇农开荒、教化蛮夷、军中融合，皆为细心之策。我要是他们，羞也要羞死！”
“没办法啊将军。要是我坐在他们那样高的位置上，民间再怎么困苦也只是九霄之下的轻微噪音罢了，无需在乎，不必照顾。”张轨赧然受着夸赞，如实说道：“可谁让咱们在这边疆之地呢？要是稍有不慎，或者处理不当，城池能否守住姑且不论，自身也有生命危险。务实，是咱们的唯一选择。”
“务实，细琐，确实啊。”孟干回味强调。
“眼下即将过年，将军有什么安排吗？”张轨又问。
“宴请大小官吏、三军将士，这是自然的。”孟干答曰。
“为何不把山野蛮夷的首领都邀请上呢？”张轨提议。
“有这个必要吗？他们哪懂得汉家习俗。”孟干反问。
“重要程度，比刚才说的只高不低。”张轨坚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