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皇帝的考量(1/2)

第114章:皇帝的考量

裴邦退朝的脚步比往日快了三分,朱红宫墙在身后飞速倒退,檐角铜铃被风拂动的脆响,竟像是催征的鼓点。回到位于城东的居所,他连朝服的玉带都未来得及解下,便大步流星走到案前,将一叠素笺铺开,狼毫笔饱蘸浓墨,墨汁在纸上晕开的瞬间,他仿佛已看到朝堂上皇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大人,您的手在抖。”侍立一旁的书童小禄轻声提醒,递上一方温热的帕子。裴邦这才察觉,自己掌心竟全是冷汗——方才在朝堂上,他抛出的那几条变革建议,每一条都像在滚烫的铁板上行走,尤其是提及“削减门阀私兵”“改革盐铁官营”时,丞相李斯年那骤然阴沉的脸色,几乎要将殿内的空气冻住。

“无妨。”裴邦摆摆手,目光落在素笺顶端“大乾新政疏”五个字上,指尖微微收紧,“时间不多,丞相那边必定会在奏折呈递前动手。”话音刚落,内室的屏风后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玄衣男子扶着门框走出,左肩上的绷带渗出暗红血迹,正是昨夜为掩护裴邦获取边境军报而受伤的神秘人沈砚。

“裴邦,你比我想的更敢赌。”沈砚走到案边,拿起一张写着“均田令补充条陈”的草稿,指尖划过纸上遒劲的字迹,“但赌局才刚开始,李斯年不会坐视你动摇他的根基——他在户部、工部安插的人手,此刻恐怕已经盯着你这处院落了。”

裴邦点头,笔锋不停在纸上书写:“我知道。所以这份奏折不仅要快,更要‘实’。每一条建议都得有数据支撑,每一项改革都得有可行的步骤,不能给他们留下‘空言误国’的把柄。”他顿了顿,笔尖悬在“边境军制改革”几个字上方,“昨日你带来的那份河西军粮草损耗清单,得尽快补进奏折里,那是反驳‘裁军必致边患’的关键。”

沈砚刚要应声,院墙外突然传来几声犬吠,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两人对视一眼,沈砚迅速吹灭桌上的烛火,侧身贴在窗边,透过窗纸的破洞向外望去——只见两个黑影翻入院墙,正鬼鬼祟祟地朝着存放文书的厢房摸去。

“是丞相府的暗卫。”沈砚压低声音,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看来他们想先毁了你的底稿。”裴邦却按住他的手,指尖在案上轻轻敲了敲:“别惊动他们。厢房里放的都是无关紧要的旧档,真正的底稿我藏在床板下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正好,让他们看看‘无功而返’的样子,也算是给李斯年提个醒——想动我,没那么容易。”

与此同时,皇宫的紫宸殿内,皇帝赵珩正站在巨大的沙盘前,指尖划过标注着“河西”“漠北”的区域。沙盘上的城池用桃木制成,河流则是镶嵌的银丝,可此刻在皇帝眼中,这精致的沙盘却像是大乾王朝的缩影——表面看似稳固,内里却早已千疮百孔。

“陛下,这是今日裴大人在朝堂上提及的‘均田令’草案,户部刚刚整理出来的。”内侍监总管李德全躬身递上一份文书,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殿内的寂静。赵珩接过,指尖拂过纸上“每亩税粮减免三成,无地农户由官府授田”的字样,眉头微微蹙起。

他并非不知民生艰难。上月南巡时,他曾微服走访淮扬一带,亲眼看到连片的良田因洪涝荒芜,农户们背着破筐四处乞讨,而当地的乡绅却囤粮居奇,甚至私设关卡拦截赈灾粮。那时他便明白,大乾的病根,早已不是“天灾”,而是“人祸”——门阀士族兼并土地、垄断资源,朝堂上党同伐异、相互倾轧,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外敌来犯,王朝自己就会先垮掉。

裴邦的建议,就像是一剂猛药。“清查全国隐田”能收回被士族侵占的土地,“改革科举”能打破门阀对官场的垄断,“整肃边军”能解决边境的隐患……可这剂猛药,会不会让本就虚弱的王朝“药石罔效”?赵珩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飘落的银杏叶,心中满是纠结。

“陛下,丞相求见。”李德全的声音再次响起。赵珩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李斯年果然来了。他摆摆手:“让他进来。”

片刻后,李斯年身着紫色官袍,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殿内,躬身行礼:“臣李斯年,叩见陛下。”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有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陛下,臣今日在朝堂上未敢多言,是怕打断裴大人的‘高论’,可退朝后细想,实在忧心忡忡,不得不来向陛下进言。”

赵珩示意他起身:“丞相有话直说。”

“陛下,裴邦所提的变革,看似冠冕堂皇,实则是在拆大乾的根基啊!”李斯年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皇帝,“清查隐田?那些田产大多在世家手中,他们世代为王朝效力,如今却要被强行收回,这不是寒了天下士族的心吗?改革科举?寒门子弟虽有才华,却无世家的根基与眼界,若让他们占据高位,朝堂岂不乱了章法?”

他上前一步,语气愈发恳切:“陛下,臣并非维护士族,而是深知‘治大国如烹小鲜’的道理。变革需循序渐进,若像裴邦这般大刀阔斧,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民变——去年青州因丈量土地引发的动乱,陛下难道忘了吗?”

赵珩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李斯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青州动乱时,百姓因抗拒官府丈量土地,聚集数千人围攻州府,最后还是派了禁军才平定下来。若全国推行清查隐田,一旦处置不当,恐怕会引发更大的动荡。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御史大夫周明远手持笏板,急匆匆地走进来:“陛下,臣有本奏!”他看了一眼李斯年,语气坚定,“臣以为,丞相所言差矣!青州动乱,并非因丈量土地,而是因地方官与士族勾结,故意克扣百姓的补偿粮款,才激起民愤!裴大人的建议,正是要解决这些根源性的问题,若因噎废食,大乾才真的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李斯年脸色一沉:“周大人,你这话是在指责朝廷处置不当?还是在为裴邦的激进辩护?”

“臣只是就事论事!”周明远毫不退让,“如今漠北的匈奴频频袭扰边境,河西军因粮草不足连吃败仗;江南一带洪涝过后,百姓无家可归,而士族却依旧歌舞升平——这些问题,难道靠‘循序渐进’就能解决吗?裴大人的建议,或许有风险,但却是大乾唯一的出路!”

两人在殿内争执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赵珩看着他们,心中却愈发清明——这场争论,表面是关于变革的分歧,实则是朝堂上“革新派”与“保守派”的博弈。李斯年代表的门阀士族,早已将自身利益与王朝捆绑在一起,他们害怕变革会动摇自己的地位;而周明远这些支持裴邦的大臣,大多出身寒门或中小士族,渴望通过变革打破僵局。

他挥了挥手,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裴邦的建议,事关重大,朕需慎重考虑。”赵珩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李德全,传旨给裴邦,让他将建议详细整理成奏折,三日内呈于朕看。待朕与众位大臣商议后,再做定夺。”

李斯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还是躬身领旨:“臣遵旨。”周明远则松了口气,连忙说道:“陛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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