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三稿定策(2/2)
接下来的日子,修订馆的工作重心转向了按照“三稿定策”的思路,重新打磨和分层设计条款。工作量并未减少,但思路更清晰,争议也因有了明确的“阶段”划分而更容易协调。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团队埋头修订时,外界针对陈恪和新制的攻击,开始以新的形式出现。
这日,通政司转来一份来自江南的奏折副本,按例抄送相关衙署。奏折是应天府一位致仕老臣所上,内容看似忧国忧民,实则暗藏机锋。老臣在奏折中“听闻”朝中欲行新政,深感忧虑,他以江南赋税重地为例,大谈“吏治之要在得人,不在立法繁密”,列举了前朝几次因为考核过苛、调动频繁而导致地方治理瘫痪、甚至激起民变的“历史教训”。最后,他“语重心长”地劝谏陛下,治国当以“宽简清净”为本,勿信“少年躁进之臣”的“奇谈怪论”,以免重蹈覆辙。
这份奏折很快在朝野间流传开来,因其作者德高望重,且通篇引经据典,语气恳切,颇具迷惑性。不少中间派官员读后,对新政的疑虑又加深了几分。
几乎同时,市井间开始流传一些关于陈恪的“秘闻”。有说他之所以如此积极推动新政,是因为在青州任上得罪了太多豪强,怕人报复,所以想用严苛的法度将所有官员都束缚住;有说他其实暗中收受了江南某盐商的巨额贿赂,新政中关于盐政的条款就是为那盐商量身定做;更离奇的是,竟有传言说他与宫中某位得宠的妃嫔有亲戚关系,恃宠而骄,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挑战百官。
流言恶毒,且传播迅速。尽管漏洞百出,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苏十三将这些情况报与陈恪时,陈恪只是冷笑:“黔驴技穷,开始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了。那老臣的奏折,看似忧国,实则处处以偏概全,将历史上因腐败和暴政引发的动乱,偷换成‘考核过严’所致。至于那些市井流言……无非是想坏我名声,离间我与陛下的关系。”
“是否要反击?属下可查清流言源头。”苏十三眼中寒光一闪。
“不必。”陈恪摇头,“查之不尽,反而显得我们心虚。对付流言,最好的办法不是去追查每一股脏水,而是让自己站得更正,让事实说话。我们的‘初稿’即将完成,那才是最有力量的回答。”
他顿了顿,吩咐道:“不过,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徐谦徐侍讲那边,可以请他就那老臣奏折中的‘历史教训’,写一篇辨析文章,以正视听。注意,只辩道理,不针对人。至于市井流言……或许可以让‘万民书’的效应,再延续一下。”
“大人的意思是?”
“我记得,京畿有几家茶楼酒肆,是说书人和士子清议聚集之处?”陈恪问。
“是,比如‘听雨轩’‘翰墨斋’。”
“找几个可靠又机灵的人,扮作普通客人,在那些地方,偶尔谈谈青州的新变化,谈谈陈御史在青州如何为百姓做主,如何让胥吏不敢欺压良善。不必刻意,闲聊即可。百姓爱听故事,也自有判断。”陈恪道,“真实的故事,永远比编造的谣言更有生命力。”
“属下明白。”苏十三领命而去。
陈恪走到窗前,望着馆外街道上熙攘的人流。他知道,思想的碰撞不会停止,权力的博弈只会愈演愈烈。他刚刚调整好策略,找到了更务实的路径,但对手的攻击也已经升级,从朝堂辩经转向了历史影射和人格抹黑。
这注定是一场持久战。但他已不再是最初那个只凭一腔孤勇和现代知识的穿越者。皇帝的暗中点拨,团队的齐心协力,以及他自己在一次次风浪中淬炼出的政治智慧,让他有了更多的底气。
他回身,看向案头那叠越来越厚的《新则》草案。那不仅仅是一套条款,更是一颗试图改变这片古老土地运行规则的种子。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按照刚刚悟得的“节奏”,小心翼翼地剥开种子的硬壳,选择合适的土壤,将它埋下去,浇水,施肥,然后耐心等待。
哪怕风雨再大,哪怕杂草丛生。他相信,只要方向正确,方法得当,这颗种子,终有破土而出、茁壮成长的那一天。
修订馆内的灯火,依旧彻夜长明。那光芒,似乎比以往更加沉稳,也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