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有人点火,就有路回来(1/2)

压模机的轰鸣声裹着盐碱土的腥气钻进鼻腔时,陈默正用扳手卡住最后一个调节螺母。

他的工装袖口沾着深褐色泥渍,那是混合了盐渍土、铜线碎屑和骆驼刺纤维的生料——沈砚青在信里说,这种配比能让夯土在零下三十度仍保持韧性。

“陈哥,水温到85了。”小林探进头来,呼出的白气在压模机操作台前凝成雾,“大梅姐说再烧十分钟,烧结层能更均匀。”

陈默没抬头,戴着手套的拇指抵着压力表盘,眼尾的细纹随着指针移动微微抽紧。

他已经连续调整了十二小时参数,后颈的旧疤因长时间低头泛着薄红——那是当年建筑坍塌时钢筋划开的,此刻却像块灼热的烙铁,烫得他后背发紧。“把振动频率调到120赫兹。”他声音沙哑,指节在操作台上叩了叩,“上次试的时候,生料里的纤维没搅匀,这次得让震波把铜线碎屑和土粒焊死。”

压模机发出低沉的闷响,金属模具缓缓下压。

陈默蹲下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刚成型的土砖。

他伸手摸了摸砖面,粗糙的颗粒磨得掌心发痒——这是他最熟悉的触感,和当年在工地摸过的每块混凝土试块都不一样,带着大地本身的温度。

“承重测试!”大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裹着件洗得发白的藏青围裙,手里端着碗羊骨汤,汤面浮着层金黄的油花,“先别急着看,喝口热的。”

陈默接过碗时,指腹触到碗壁的温度,这才惊觉自己的手早冻得没了知觉。

他喝了口汤,滚烫的羊骨香顺着喉咙窜进胃里,眼眶突然发酸。“上次在盐池镇,我们用普通夯土搭的防风墙,一夜就被冻裂了。”他盯着压模机里的土砖,喉结动了动,“那时候我总怕修不好,怕再看见孩子们举着蜡笔画问‘陈哥,房子还能住吗’。”

大梅扯下一只毛线手套,拍了拍他肩膀。

她的手粗糙得像砂纸,却带着焊枪烤过的余温:“现在倒像盼着它坏一次?”

陈默笑了,眼角的雪珠落进衣领。

压模机的提示音适时响起,第一块新型夯土砖被机械臂托了出来。

他抄起电子秤,把三十公斤的沙袋码在砖上——砖纹没裂;再加二十公斤——边角只渗出极细的白痕;最后摞上半人高的钢筋卷,总重三百公斤时,砖体依然稳当。

“成了。”他长出一口气,指节抵着后腰的疤轻轻揉了揉,“坏过才知道怎么让它更好。”

车载终端的提示音打断了他的话。

周晓雯的视频通话跳出来,她的脸被电脑屏幕映得发蓝,身后堆着一摞泛黄的图纸:“陈工,我翻到我爸1998年的笔记了。”她点开一张扫描件,“当年修西北红点公路时,减震层设计只考虑了沙埋,没算温差裂解。”

陈默凑到屏幕前,图纸上的计算公式突然和记忆里某段新闻重叠——三年前,红点路段因路基冻胀坍塌,八辆运煤车坠崖。“这公式能修正?”他声音发紧。

“能。”周晓雯推了推眼镜,眼底泛着青黑,“我重新计算过,只要把减震层厚度增加五厘米,掺百分之十的碎陶粒……”

陈默的手指在图纸上快速划过,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他抓起桌上的铅笔,在旧设计图背面唰唰写着:“红点路段的桥墩基础用的是c25混凝土,现在冻融循环下强度只剩六成……”

“要改行程?”苏晴烟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相机挂在脖子上,镜头盖还没摘。

她的发梢沾着压模机扬起的土,却笑得眼睛发亮——这是她最熟悉的陈默,专注时睫毛会微微颤抖,像台精密运转的仪器。

“先去红点。”陈默把图纸折成方块塞进工装口袋,“那条路不该塌的。”

苏晴烟举起相机,镜头对准他沾着泥渍的侧脸。

她的手指悬在快门键上,忽然轻声说:“有些债,不是谁欠的,是时代留下的,得有人去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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