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归途（2/2）

“为师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看看……所以，拼着最后一点道源，将一缕残念留于此地……等你。”玄微子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许今朝身上，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澈之，你受苦了。”

这一句“受苦了”，让许今朝瞬间崩溃，伏在地上，肩膀剧烈颤抖，发出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呜咽。五年冰狱，骂名加身，挚友惨死，宗门覆灭，师尊残念守候……所有的痛苦与委屈，在这一刻决堤。

玄微子虚影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情绪稍缓，才继续道：“天命如织，因果纠缠。你的到来，你的选择，谢执的劫难，云隐的覆灭……看似偶然，实则环环相扣。归墟布局时空，欲将一切引导向对他们有利的‘必然’。但……天道五十，大衍四九，人遁其一。那一线生机，或许……就在这看似绝境的‘错位’与‘回归’之中。”

许今朝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师尊：“师尊……”

“你已做了你能做的一切，甚至……超出了命定的轨迹。”玄微子虚影的声音越来越轻，身影也更加透明，“谢执……命数奇特，有不灭之基，未来或有变数，非你现在所能企及。云隐宗……道统已散，薪火暂熄，此乃劫数。但你……澈之，你的路，还未走完。”

玄微子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仿佛洞穿了许今朝的灵魂，看到了他灵魂深处那点不属于此世的“异质”。

“你本非全然属于此间时空，澈之。”玄微子缓缓道，语出惊人，“巡天令最后一次爆发，将你送来，并非全然意外。……你从何处来，或许……也该归于何处去。”

许今朝浑身一震。回归？现代？

玄微子虚影抬起几乎透明的手，指向竹舍角落一处看似普通的墙壁，“那里……有云隐宗，也是历代巡天使守护的最后一个秘密——一座残缺的、连接不可知方位的‘溯源阵’。此阵需纯粹巡天使血脉与完整巡天令方可启动，本已随宗门覆灭而沉寂。但如今，你身负残令灵性，魂带异世之息，或许……能引动它最后一丝力量。”

“回去，澈之。”玄微子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嘱托与释然，“回到你来的地方。那里的时间流与此地不同，归墟的触角或许尚未完全触及。带着此间的记忆、痛苦与真相回去。那里，或许有修复一切的契机，有唤醒谢守之的可能，也有……对抗归墟那跨越时空阴谋的最终战场。”

虚影开始剧烈波动，迅速变淡。

“师尊！”许今朝急切地喊道。

“莫要悲伤……此乃为师……最后能为你指引的路。”玄微子的声音几不可闻，面容却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微笑，“云隐宗没了，但巡天使的职责……守护秩序与希望的火种……并未熄灭。它在你的身上，澈之……保重……”

话音未落，虚影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彻底消散在满是尘埃的竹舍空气中，只留下一声悠长的、仿佛跨越了漫长时光的叹息。

许今朝呆呆地跪在原地，许久未动。师尊最后的话语，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回去？可以回去？回到现代？带着这里的记忆和使命？

他挣扎着爬起来，按照师尊所指，走到那面墙壁前。墙壁看上去并无异样，但当他将手按上去，同时引动心口那早已沉寂、却已与他性命相连的巡天令残存灵性时，墙壁表面，竟缓缓浮现出无数复杂玄奥的、淡青色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大部分黯淡无光，甚至残缺断裂，但核心处，仍有微光流转，隐隐构成一个极其复杂、散发着微弱时空波动的阵图轮廓。

“溯源阵……”许今朝喃喃道。他能感觉到，这阵图残缺得厉害，能量也近乎枯竭，但确实对他身上的巡天令气息产生了反应。

真的要回去吗？回到那个科技发达、灵力微薄的时代？将这里惨烈的一切，沉重的真相，未竟的使命，都带回去？

他回头，望向竹舍外荒芜破败的云隐山，望向北方那片谢执长眠的冰雪之地，望向这满目疮痍、被归墟阴影笼罩的世界。

留下，以这残破之躯，又能做什么？不过是很快被归墟发现，化作尘埃。

回去……或许，真的还有一线希望。至少，现代还有谢执跨越时空的残魂虚影，还有姜家守护的秘密，还有……林序、辜瑜他们。

一股微弱但坚定的火焰，在他几乎死寂的心底重新燃起。那是责任，是希望，也是……对再见谢执（哪怕是另一时空的残影）的执念。

他不再犹豫。盘膝坐在溯源阵图中心，闭上双眼，开始以残余的魂力与巡天令灵性，小心翼翼地沟通、激发这残缺的古阵。阵图上的光芒微微明亮了一丝，开始极其缓慢地吸收着他身上最后的力量，以及竹心小筑地下那微乎其微的残存灵脉。

这是一个缓慢而危险的过程，他的身体和魂力都已到了崩溃边缘。但他紧守心神，脑海中回放着与谢执的点点滴滴，回放着师尊最后的嘱托，回放着这世间需要守护的一切。

光芒，渐渐将他包裹。

残烬归巢，终得指引；天命回响，指向归途。

云隐山的风，最后一次拂过竹心小筑，卷起些许尘埃，又复归寂静。仿佛在为一个时代的终结，与另一段征途的开启，奏响无声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