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清兵登岸(1/2)
当第一批清兵真正在滩头站稳,当他们的靴底第一次不是陷在滑腻的泥浆或冰冷的江水里,而是实实在在地踩在岸上稍微硬实些的土地、砾石、甚至枯草根上时,一种近乎生理本能的战栗席卷了他们。
那是一种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混杂着脚下久违的“坚固感”带来的、几乎令人落泪的安全与狂喜。
许多清兵跪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抠进泥土里,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带着硝烟和血腥、却不再有江水腥咸的空气,剧烈咳嗽,吐出喉咙里残留的泥水。
他们的身体还在因脱力和后怕而筛糠般颤抖,四肢软得如同烂泥,眼前的景物都在晃动,这是长时间晕船和剧烈运动后的残留反应。
但是,脚踩到地了。
这个最简单的事实,比任何鼓角号令都更有效地开始唤醒这些陆上悍卒骨子里的某些东西。
一个刚才还在江水里绝望扑腾、差点被弩箭射穿的绿营兵,此刻趴在滩头的碎石上,脸贴着冰凉的地面,眼泪混着泥水流下来。他不是哭,是那种从鬼门关爬回来的生理宣泄。
几息之后,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摸索着,抓起了身边一柄不知哪个死鬼丢下的、卷了刃的腰刀。刀柄握在手里的感觉,和抓着木板、抱着木桶完全不同。沉甸甸的,有点熟悉。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双腿还在打颤,可脚掌踏着地面的触感,让他慢慢找回了重心。
旁边一个八旗马甲,头盔丢了,辫子散乱,脸上被烟火熏得乌黑,正扶着膝盖干呕。他晕船晕得最厉害,在船上几乎把胆汁都吐空了。此刻脚踏实地,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觉虽然还在,却被一种更强烈的、踏实的眩晕替代。
他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望向不远处那些依托着简易工事、正不断放箭投石的明军身影。不再是高高在上、无法触及的岸上死神,而是可以冲过去、可以砍到的敌人。
一股压抑了整整半天一夜的、混杂着恐惧、屈辱和暴戾的邪火,猛地窜上心头。他低吼一声,不是整齐的冲锋号子,而是野兽受伤后的嘶嚎,捡起脚边一根断裂的枪杆,也不管称不称手,踉跄着就朝明军阵地方向冲去。
越来越多的清兵从滩头各处爬起来。他们浑身湿透,嘴唇发紫,武器残缺不全,许多人身上带伤,模样狼狈不堪。但他们的眼睛,在经历了最初的茫然和虚脱后,开始重新聚焦,里面一点点燃起凶狠的光。脚下的土地,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治愈着他们在江上遭受的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创伤。力量,并没有立刻恢复,但一种叫做“底气”的东西,正随着每一次脚掌与地面的接触,重新注入他们的身体。
第一批站稳脚跟的清兵,开始自发地、三五成群地向最近的明军阵地发起冲击。 他们的冲锋毫无章法,甚至歪歪斜斜,与其说是进攻,不如说是一种本能的反扑,一种被压制太久后的疯狂宣泄。迎接他们的,依旧是明军阵地射出的弩箭和投出的石块。
一个冲在前面的清兵被弩箭射中大腿,惨叫倒地。另一个被石块砸中肩膀,踉跄后退。
但这一次,倒下的清兵身后,立刻有更多的人红着眼睛补上来。他们不再像在江水里那样是待宰的羔羊,而是变成了滚地的饿狼。虽然依旧被明军的远程火力压制,伤亡不断,但他们在推进,哪怕是以尸体的方式,一寸一寸地,向着明军的工事靠近。
明军阵地上,压力开始以另一种形式显现。
老兵所在的土垒后,他们射箭的速度不得不加快,因为清兵散乱地冲上来,目标更多,更近。但手臂的酸痛和颤抖也在加剧。
一个年轻的弩手因为拉弦太急,动作变形,弓弦狠狠抽在自己的脸颊上,顿时皮开肉绽,弩也脱手掉下土垒。
“稳住!瞄准了再放!”队官嘶哑地喊着,自己手里的三眼铳因为连续发射,铳管烫得几乎握不住,装填火药的手抖得厉害。
他们依然能给予清兵杀伤,但每个人都感觉到,清兵冲锋的势头,那种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劲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而且,清兵倒下后,后面的人似乎……不那么害怕了?甚至有人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往前冲。
长枪阵前,战斗变得更加残酷。冲上来的清兵虽然队形散乱,但那股子近身后的凶悍气开始恢复。
一个明军长枪手刚刺倒一个清兵,旁边另一个清兵就合身扑上,不是用刀砍,而是直接用头撞,用牙咬!虽然很快被其他长枪手刺死,但这种完全不要命的打法,让明军将士心头一凛。
狗儿被拖下去后留下的缺口,由一个年轻的补充兵顶替。他经验不足,面对一个浑身是血、嚎叫着挥刀乱砍的清兵时,刺出的枪被对方用蛮力荡开,脚下被血泥一滑,竟被那清兵冲进了枪阵内圈!虽然旁边的刀牌手立刻扑上将其砍倒,但阵型已经被搅乱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又有一个清兵趁机突进,虽然同样被杀死,但明军的防线,出现了更明显的松动和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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