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烂泥(1/2)
腾越州(今腾冲)的晨雾刚散,带着滇西特有的湿凉气息漫过临时行宫的矮墙。行宫外的告示栏前,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围得水泄不通,兵士们挤肩接踵,官吏们也驻足观望,连附近村落的百姓都闻讯赶来,踮着脚尖想看清那红底黑字的告示。
邓凯亲笔书写的告示墨迹未干,笔锋遒劲,字字清晰:“今值农隙,兵事稍缓,将士久闲,未免寂寥。朕察军中多有私斗鸡取乐者,然此等消遣弊端甚多:鸡身内伤难辨,贸然相斗必致惨败,胜负无凭,难显公允;更有甚者,斗后结算私怨滋生,赖账斗殴屡见不鲜,既乱军纪,又伤和气。为解将士烦闷,兼正娱乐之风,朕决意开设赌场,由朕与太后、皇后及诸位贵人共同出资,命杨国明总理经营,锦衣卫专司维持秩序,明定规则,确保公平无欺。凡军民人等,皆可前往消遣,输赢自担,严禁滋扰。钦此!”
告示一读完,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嗡嗡的议论声如同蜂巢被捅开,此起彼伏。
“陛下竟要开赌场?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一名留着络腮胡的老兵咂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刀柄,满脸难以置信。按大明祖制,兵士赌博轻则杖责八十,重则断肢流放,即便到了大明后期,法纪废弛,私下聚赌成风,可由皇帝亲自牵头,动用后宫私产开设赌场,还派锦衣卫坐镇、亲信宦官操盘,却是闻所未闻的荒唐事。
“荒唐归荒唐,可总算不用偷偷摸摸了!”旁边一名年轻兵士搓着手,脸上难掩兴奋,“前阵子私下斗鸡,我那只‘铁爪’明明赢了,对方却耍赖不认账,还说我喂了药,争执起来差点动手,最后怕被官差抓现行,只能自认倒霉,白白输了半个月的饷银!现在陛下牵头,锦衣卫管秩序,总没人敢赖账了吧?”
“可不是嘛!”另一名兵士凑过来,压低声音道,“上次我亲眼见张三和李四斗完鸡,夜里偷偷结算,李四输了钱想跑,被张三追着打了半条街,最后两人都被巡逻的校尉抓了,各打了二十军棍,钱也没追回来。现在有陛下兜底,至少能玩得安心!”
议论声渐渐变了味,从最初的震惊质疑,慢慢转为窃喜与期待。连站在人群外围的几名官吏也低声交谈:“陛下此举,看似荒唐,实则是顺势而为。军中私赌屡禁不止,与其让他们偷偷摸摸滋生事端,不如公开规范,既能安抚将士,又能借锦衣卫掌控局面,倒也不失为一种手段。”
人群之外,两名身着粗布衣衫、肩上扛着锄头的“农户”混在其中,目光看似落在告示上,实则将每一句话、每一个人的反应都记在心里。待人群稍散,两人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挤出人群,沿着田埂小路快步离去。
此时的梁河清军大营,距腾越州不足百里,营垒连绵起伏,旌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甲胄碰撞声、战马嘶鸣声交织在一起,透着一股肃杀之气。中军大帐内,却弥漫着轻松的氛围,吴三桂斜倚在铺着虎皮的座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和田玉佩,面前的案几上摆着酒肉,几名亲信将领围坐一旁,正低声谈笑。
“王爷,腾越州传来急报!”胡三掀帘而入,脸上带着几分古怪的神色,手中捧着一封密报,快步走到帐中央躬身禀报。
“哦?朱由榔那小子又在搞什么名堂?”吴三桂抬眸,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放下玉佩,示意他速速说来。
“回王爷,朱由榔已在腾越州贴出告示,要公开开设赌场!”胡三展开密报,沉声念道,“这赌场是朱由榔连同他后宫的马太后、王皇后,还有几位贵人一起凑钱开的,特意让太监杨国明总理经营,还调了锦衣卫专门维持秩序,说要‘明定规则,公平无欺’。细作回报,杨国明前几日就已经动员兵士在行宫西侧盖房子,木料砖石运了一批又一批,看样子是要盖个大场子;昨日还派人进城采买赌具,骰子、牌九、赌桌买了不少,规模怕是小不了,告示上还写着‘军民人等皆可前往’,像是要大张旗鼓地做起来!”
“哈哈哈!”不等胡三说完,吴三桂便拍着大腿放声大笑,笑得浑身颤抖,案几上的酒杯都跟着晃动,“真是笑死本王了!这朱由榔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都快被追得无路可逃了,不想着整军备战、加固防线,反倒琢磨着开赌场敛财,当真是昏聩到了极点!”
帐内的几名亲信将领也跟着哄堂大笑,一名将领捋着胡须笑道:“王爷说得是!前阵子听闻他让兵士种烟草,属下还以为他是想囤积钱财,偷偷发展军备,现在看来,倒是咱们高看他了!开赌场?这分明是饮鸩止渴,自寻死路!”
“可不是嘛!”另一名将领附和道,“明军的德性,咱们谁不清楚?一旦沾染上赌博,哪里还有心思练兵打仗?整日里就想着押大小、斗输赢,腐败会像瘟疫一样蔓延,不出三个月,军纪必定涣散,兵士们怕是连刀枪都拿不稳了,到时候就算他买了武器,也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
吴三桂止住笑声,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流下,他毫不在意地用袖子一抹“本王当年便是明军将领,太清楚这帮人的底细了!想当年,军中也有私下聚赌的,一旦染上赌瘾,轻则变卖衣物军械,重则偷盗劫掠,甚至投靠敌军,毫无廉耻可言!朱由榔开赌场,无异于自毁长城,就算他靠赌场赚了钱,买了武器,又能如何?一群沉迷赌博的兵痞,根本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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