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捷报(1/2)
其实,这也正是朱由榔内心最深的隐忧。他让蒲缨带话警示郑成功郎廷佐的阴谋,实则并无把握郑成功能听得进去。
因为史书对郑成功此刻心态的记载清晰无比——瓜州、句容、镇江一路的大胜,已让他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变得盲目自大,刚愎自用。即便郑成功内心深处也相信了郎廷佐有诈,他也未必会立刻采取果断进攻。
朱由榔是站在穿越者的上帝视角,洞悉历史的走向,知道郑成功此刻不趁机猛攻南京,等待他的将是惨败。但郑成功不知道啊!郑成功并不清楚那些正在奔赴南京的援军究竟是何等实力,或许在他想来,就算援军是真的,以他新胜之师的锐气,也未必放在眼里。他从瓜州一路打上来,势如破竹,胜利的光环已经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沉浸在“天命所归”的幻觉之中。
这就像后人皆知抗日战争终将胜利,可当时浴血奋战的将士们,谁又能预知未来的曙光?那些在南京大屠杀中惨遭屠戮的同胞,他们知道将来会胜利吗?那些在卢沟桥事变中慷慨赴死的英烈,佟麟阁将军知道吗?赵登禹将军知道吗?在冰天雪地里战斗至生命最后一刻的杨靖宇将军知道吗?血洒襄河的张自忠将军知道吗?牺牲在太行山区的左权将军知道吗?他们不知道,他们只是在黑暗中凭着信念与血性,进行着不屈的抗争。
朱由榔作为知晓结局的后世魂灵,自然清楚郑成功“围而不打”的致命错误,可置身于历史迷雾中的郑成功,即便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也极可能自信能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赢得这场豪赌。这正是朱由榔内心最为忐忑,也最为无奈之处。想要凭一己之力撬动既定的历史轨迹,谈何容易?
王皇后似乎察觉到了他心绪不宁,柔声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心事?”
朱由榔这才从纷繁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勉强压下心头的沉重,拍了拍皇后的手背,轻声道:“没事。”他闭上双眼,将忧虑深深藏起,感受着身边人带来的片刻宁静。
“陛下。”突然,寝宫门外传来了内侍安福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朱由榔心头一跳,问道:“何事?”
安福在门外恭敬回答:“陛下,是晋王派人送来的军情急报!”
一听是李定国的军报,朱由榔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立刻从床榻上坐起。“快进来!”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披上一件外袍,也顾不得仪容,亲自快步走到门前为安福打开了门。他的脸上写满了急切,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什么军情?快说!”
安福原本正要依礼跪奏,见皇帝如此焦急,他也被感染,脸上焕发出振奋的光彩,声音因激动而略显高亢:“陛下!大捷!晋王在普洱大破吴三桂,生擒了逆酋吴三桂本人!”他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
“什么!?”朱由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下意识地追问,唯恐是幻听。
安福见他如此反应,更是欣喜,连忙将一封密封的火漆军报双手呈上。朱由榔几乎是抢一般接了过来,指尖微微发颤地撕开封印,展开那决定命运的奏报。目光急速扫过那熟悉的字迹,看着看着,他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颤抖越来越厉害,仿佛得了疟疾。
奏报是这样写的:
臣李定国诚惶诚恐谨奏:
仰赖陛下天威,托社稷洪福,我军于普洱大破吴逆,生擒元凶三桂,殄灭其主力,谨为陛下陈之。
吴逆尽发其精锐,分五路来犯,势若滔天。其亲率主力二万余人直扑磨黑,气焰最炽。臣观其军临水行军,乃效武侯故智,遣死士潜往上流,筑坝断流。待其半渡而击,骤开堤坝,洪峰如雷,贼军人马皆没波涛。吴逆遁逃,终为我军生擒。
其余四路闻中军覆没,军心溃乱。臣已分遣诸将,据险设伏:一路困于无量山深谷,断其粮道;一路阻于茶马绝隘,日夜惊扰;一路陷于瘴疠之地,士无战心;一路遭土司截杀,寸步难行。四路皆成瓮中之鳖,不日当可尽歼。
叛将马宝欲率残部突围,中我伏弩而亡,已枭首传示各寨。滇南诸土司见天兵大胜,纷纷歃血来归,贡象献粮者络绎于道。
是役计:
水淹斩首万余,生擒吴逆以下将佐百余人
收降卒六千,获甲仗粮秣堆积如山
四路残寇皆陷重围,指日可平
逆魁吴三桂现囚于铁笼,待献阙下。此诚太祖显圣,列宗庇佑。伏乞陛下早定还跸之期,重振中兴大业。
臣临表涕零,谨奉捷报以闻。
永历十三年秋七月 初六
泪水、鼻涕,不知何时已布满了朱由榔的脸颊,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然失态。巨大的喜悦、长久的压抑、穿越以来的沉重负担,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作为帝王应有的矜持。
安福见状,慌忙取出帕子上前为他擦拭。冰凉的丝帛触感让朱由榔猛地清醒过来,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平复翻涌的心绪,对安福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安福躬身行礼,轻轻退向门口,正准备开门离去。
“等一下。”朱由榔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出声叫住了他。
安福立刻转身,恭敬地问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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