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暗流初涌(1/2)
第20章:暗流初涌
子时的更鼓刚过,陈明远在账房里对完最后一笔珍珠粉的进货单,烛火突然剧烈摇曳起来。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岭南春夜里显得格外刺耳。管家老周连门都来不及敲便冲了进来,脸色煞白:“东家,咱们刚从琼州运来的那船珍珠粉,在虎门水道被扣了!”
陈明远手中的狼毫笔“啪”地落在账本上,溅开一团墨渍。那是他筹备面膜研制的核心原料,足足三百斤上等海珠研磨的细粉,价值足以抵得上半条商街的铺面。
“谁扣的?”他声音平静,但手指已微微收紧。
“是、是水师巡船。”老周喘着气,“说是例行查验,可咱们有十三行签发的通行文书啊!带队的把总根本不给看文书的机会,直接连船带货押往水师大营了。”
林翠翠原本在偏厅核对礼单,闻声提着裙摆疾步进来,发髻上的步摇乱晃:“明远,我爹在海关衙门有旧识,要不要……”
“不必。”陈明远站起身,走到窗前。月光下的广州城万家灯火,珠江上点点渔火如星,可这繁华之下处处是看不见的旋涡。他来到这个时代已半年有余,凭借玻璃镜、怀表、打火机这些“奇货”在广州商界站稳脚跟,但也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上官婉儿端着新沏的龙井茶走进来,步履从容:“扣货地点在虎门,那是入广州的咽喉要道。时间选在子时,避开所有商船往来高峰期。这不是例行公事,是专门冲着我们来的。”
“婉儿姐姐总爱把事情想得这般复杂。”林翠翠撇撇嘴,“兴许就是那帮水兵想捞点油水呢?塞些银子不就解决了?”
张雨莲默默点亮另外两盏烛台,账房内顿时明亮许多。她轻声道:“若是寻常勒索,该是扣货后等着我们去交涉谈价。可现在是直接押往大营,连交涉的机会都不给——这是要断了咱们研制面膜的根。”
陈明远转过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三个女子同时望向他,等待他的决断。
“翠翠,你明日一早去海关衙门,不要找旧识,直接按正规流程递状子,就说商货被无故扣押,要求按《大清律例·户律》限期放行。”陈明远语速平稳,“记住,只走明路,不问私情。”
林翠翠眼睛一亮:“我懂!这是要反将他们一军,逼他们在明面上给个说法!”
“婉儿,你算一下:如果我们临时改用太湖珍珠替代琼州海珠,成本会增加多少?工期会延误几日?广州城内现在能调动的珍珠粉存量有多少?”
上官婉儿闭目心算,不过十息便睁开眼:“成本增三成七,工期延误至少五日。城内各家药铺、脂粉铺的珍珠粉存量,我上月初八统计过,全部收购也只能凑出八十斤,且品级参差不齐,会影响面膜品质。”
“雨莲,你连夜去拜访回春堂的赵掌柜。他是御医世家出身,在药材行当人脉广。问他两个问题:第一,除了琼州,还有哪些产地的珍珠粉能达到‘细如轻烟、色如初雪’的标准?第二,如果他帮忙调配应急原料,需要什么条件?”
张雨莲点头应下,转身便去取披风。
陈明远这才看向老周:“扣船的把总姓什么?长相有何特征?巡船编号可记得?”
老周仔细回忆:“姓胡,左脸有颗黑痣,说话带闽南口音。巡船是‘粤’字旗,编号看不清,但船头有个新补的漆斑,形状像个月牙。”
“好。”陈明远从怀中取出一枚怀表——这是他从现代带来的少数物品之一,鎏金表壳在烛光下泛着温润光泽。他打开表盖,内里不是机械机芯,而是他用微型雕刻刀改造成的夹层,藏着一份极薄的名单。
名单上记录着这半年来,所有与他交易过西洋奇货的官员、商贾的隐秘喜好与把柄。这是他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的底牌之一。
“胡把总……”他的手指滑过名单上的某个名字,“果然。他是粤海关监督穆腾额的远房表侄,三个月前刚从福建水师调来广东。”
上官婉儿倒吸一口凉气:“穆腾额?那不是和珅门生吗?难道是和珅已经注意到我们了?”
“未必是和珅亲自出手。”陈明远合上怀表,“但这至少说明,我们在十三行风头太盛,有人坐不住了。面膜之事尚未开始,就有人要掐断原料——消息走漏得比我想象的还快。”
林翠翠急道:“那怎么办?若是和珅的人,咱们怎么斗得过?”
窗外忽然传来猫头鹰的叫声,一声,两声,三声。陈明远眉头微展:“转机来了。”
来人是位身着深蓝缎袍的中年人,从后门被悄悄引入,帽檐压得很低。直到进了内室摘下帽子,张雨莲才低呼一声:“赵掌柜?您怎么亲自来了?”
回春堂的赵掌柜年约四十,面白无须,气质儒雅如文人而非商贾。他朝陈明远拱手:“陈公子,事急从权,恕赵某深夜叨扰。”
“赵掌柜是为珍珠粉之事而来?”
“正是。”赵掌柜从袖中取出一只锦囊,倒出少许粉末在宣纸上。那粉末在烛光下泛起淡淡的虹彩,细腻程度竟比琼州珠粉更胜一筹,“这是合浦南珠,历代贡品。赵某库存有百二十斤,愿先借与公子应急。”
陈明远没有立刻去接:“条件?”
“无条件。”赵掌柜语出惊人,“只求公子研制面膜时,允许赵某派一名学徒旁观学习。另外——”他压低声音,“面膜制成后,若有机会进献宫廷,请提一句‘此物得回春堂古方启发’即可。”
这条件宽松得令人起疑。陈明远直视赵掌柜的眼睛:“赵掌柜不妨直言,究竟为何相助?”
沉默良久,赵掌柜长叹一声:“因为有人不想让这面膜问世。而赵某……想看看他们不想看到的东西成真。”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信纸已泛黄,是五年前的东西,落款处盖着模糊的私印。陈明远仔细辨认,心头一震——那是和珅早年间还未显达时用的私章。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指示广州某商行打压一种“珍珠敷面膏”的配方研制,原因是“此物若成,后宫脂粉利薄,伤及岁贡”。信末有一行小字:“经办人:穆腾额。”
“这是五年前,家父收到的密令。”赵掌柜声音苦涩,“当时回春堂已研制出珍珠敷面膏的雏形,家父本欲进献皇太后万寿节,却被此信阻挠。三个月后,家父进京述职途中‘意外’落水身亡。”
账房里寂静无声,只有烛花偶尔爆开的轻响。
陈明远将信纸小心折好:“赵掌柜将此信给我,就不怕惹祸上身?”
“家父含冤而逝五年,赵某苟活至今,只为等一个机会。”赵掌柜眼中闪过决绝的光,“陈公子这半年来所作所为,赵某都看在眼里。那些西洋奇货不过是幌子,你真正想做的是改变些什么——正如你想用这面膜打开的局面,绝不仅仅是赚银子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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