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裂痕生(2/2)

“隆多达想要的,正是咱们率先动手。” 云岫的异瞳中闪过一丝锐利,“他需要一个‘圣坛欺压部落’的借口,好联合那些摇摆不定的部落,共同对抗咱们。咱们若是动了他,便是授人以柄,正好中了他的计。”

乌岩皱着眉,忧心忡忡地说:“可圣女,若是一味隐忍,只怕人心会散。刚才黑苗部的巫医派人来传话,说他们部落的长老想参加午后纳塔部的宴,还问咱们要不要‘给个说法’。”

“人心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云岫站起身,走到天窗下,晨光透过天窗洒在她身上,为她的白衣镀上了一层金边,“他们今日因恐惧或利益背离圣坛,他日也会因同样的原因回来。关键在于,咱们是否能守住苗疆的根本,是否能让他们看到,圣坛才是唯一能护着他们的力量。”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乌岩身上:“大祭司,传令下去。三日后,在圣坛举行‘祈丰大典’,祭祀蛊神,祈福苗疆五谷丰登、猎场丰收。邀请所有部落的头人前来观礼,包括纳塔部。”

“什么?” 乌岩愣住了,连一直平静的云溪长老都抬起了头,“此时举行大典?隆多达肯定会趁机生事,而且…… 祈丰大典需要提前准备‘祭蛊’,现在时间太紧了。”

祈丰大典是苗疆最重要的仪式之一,每年秋收前举行,需要用 “育谷蛊”“猎神蛊” 作为祭品,还要请蛊神降下 “丰饶之力”。准备这些祭蛊,至少需要七日,三日内根本来不及。

“祭蛊我来准备。” 云岫语气坚定,“至于隆多达,我就是要他来。” 她的目光扫过各位长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要在所有族人面前,问问蛊神,苗疆的未来,究竟该走向何方。我要让所有人看看,蛊神是否还认我这个圣女,圣坛是否还能护着苗疆。”

长老们面面相觑,虽然依旧担心,却不再反驳 —— 他们知道圣女的性格,一旦做了决定,便不会更改。而且,这或许是目前唯一能稳住人心的办法。

“遵圣女令。” 乌岩躬身行礼,其他长老也纷纷附和。

云岫又叮嘱道:“木柴长老,你去清点圣坛的库存,把能调动的草药、蛊卵都准备好,大典当天要分发给各部落,让他们知道圣坛一直记着他们的难处。云溪长老,你去联络白苗部和水苗部,告诉他们大典当天会有‘育草蛊’和‘净水蛊’相赠,让他们安心。风谷长老,你去盯着纳塔部的动向,若是他们有异动,立刻回报。”

“是!” 各位长老齐声应道,原本压抑的气氛,竟因为这个决定变得有些振奋 —— 他们知道,圣女这是要正面应对隆多达的挑战了。

云岫看着长老们离去的背影,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的控蛊笛。笛身上的蛊符泛着冷光,她知道,三日后的祈丰大典,将是苗疆的一场赌局 —— 赌蛊神的庇佑,赌人心的向背,也赌她自己,能否守住月影部世代守护的家园。

而此时,纳塔部的议事堂里,正弥漫着一股酒气与野心交织的气息。

纳塔部的议事堂是用巨石砌成,屋顶铺着黑熊皮,墙壁上挂着各种猎物的头骨 —— 有熊的、虎的、鹿的,还有几具蛊虫的骨架,显得粗犷而凶悍。堂中央的火塘烧得正旺,架上烤着半只肥嫩的野猪,油脂滴在火炭上,滋滋作响,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

隆多达坐在主位的兽皮椅上,身上穿着鞣制的黑豹皮,腰间别着一把镶嵌虎牙的弯刀,脸上的战纹还未褪去,眼神中带着得意的光芒。他面前的木桌上放着一碗重阳酿,碗边沾着烤肉的油星,他却毫不在意,时不时端起碗喝一口。

乾珘坐在客位,身上依旧是那件月白锦袍,只是领口的缠枝莲纹样沾了些灰尘 —— 他从蛊神林回来后,便直接来了纳塔部,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他手中把玩着一个青铜酒爵,爵身上刻着鹰蛇图腾,眼神却有些阴沉。

夜探禁地的失败,让他感到挫败。更让他耿耿于怀的,是云岫那冰冷的眼神和毫不留情的驱赶 —— 她明明知道他的心意,却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用蛊虫将他逼走。

“王爷,您怎么不喝酒?” 隆多达笑着递过一坛酒,“这可是咱们纳塔部珍藏的‘鹰血酿’,用雄鹰的血和野果发酵而成,喝了能壮胆气!”

乾珘接过酒坛,却没有打开,只是淡淡道:“首领还是说说,接下来的计划吧。” 他对这所谓的 “鹰血酿” 没兴趣,他现在只想知道,隆多达打算如何对付云岫,如何帮他得到那个女人。

隆多达也不介意,哈哈一笑,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王爷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现在整个苗疆都在说‘圣女无力护境’,不少部落都派了人来纳塔部,想跟咱们联手。午后我设宴招待他们,再吹吹风,让他们彻底倒向咱们这边。”

他凑近乾珘,声音压低了些:“三日后圣坛要举行祈丰大典,这可是个好机会!大典当天,各部头人都会去,咱们正好可以在众人面前,揭穿圣女的‘无能’!”

乾珘眸光一闪:“哦?首领有何妙计?”

“祈丰大典需要引动蛊神之力,降下丰饶之兆。” 隆多达阴恻恻地笑道,“咱们只要在大典上,让这‘丰饶之兆’变成‘灾祸之兆’,比如让神火熄灭,让圣泉污浊,再散布谣言说是圣女触怒了蛊神,到时候,各部头人定然会要求圣女退位!”

乾珘皱了皱眉:“神火和圣泉都有月影卫守护,怎么动手?”

“这就要靠王爷您了。” 隆多达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您是中原亲王,圣女不会对您设防。大典当天,您可以以‘观礼’为由,靠近蛊神鼎,暗中用中原的奇物干扰神火。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厌火石’—— 这石头能吸收火焰的热量,只要放在蛊神鼎下,神火用不了多久就会熄灭。”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布包,递给乾珘:“这里面就是厌火石,您收好。到时候只要神火一灭,我就带人起哄,说圣女触怒蛊神,让各部头人逼她退位!”

乾珘接过布包,指尖传来厌火石冰凉的触感。他心中犹豫了一下 —— 他想要的是云岫,不是让她退位。若是云岫失去了圣女之位,变成一个普通女子,他或许能更容易得到她,但那样的她,还是他心中那个高高在上、清冷孤傲的圣女吗?

隆多达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王爷,我知道您对圣女有意思。可您想想,她现在是圣女,高高在上,根本不把您放在眼里。若是她失去了圣女之位,没了圣坛的庇护,还不是任您摆布?到时候,她是生是死,是去是留,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这句话,精准地击中了乾珘的软肋。他想象着云岫失去光环、不得不依附于他的样子,心中那股偏执的占有欲再次升腾。他不在乎她是不是圣女,他只在乎她能不能属于他 —— 哪怕是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好。” 乾珘握紧了手中的布包,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三日后,我会按计划行事。”

隆多达大喜,连忙为乾珘斟满酒:“王爷英明!只要咱们联手,苗疆早晚是咱们的!到时候,您抱得美人归,我当苗疆的共主,咱们各取所需!”

乾珘端起酒碗,却没有喝,只是看着碗中琥珀色的酒液。酒液中映出他的脸,眼神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疯狂。他知道,这一步踏出去,他与云岫之间,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火塘里的火星溅起,映照着两人的脸,一个得意,一个阴鸷。他们的阴谋,如同火塘里的火焰,正在悄然燃烧,准备将三日后的祈丰大典,变成一场颠覆苗疆的风暴。

而此时的苗疆,早已因为这即将到来的大典,变得暗流涌动。白苗部的人在药田里忙碌,期待着大典上的育草蛊;水苗部的人在湖边检修渔船,盼着能得到净水蛊;红苗部的猎人则磨利了弓箭,想着大典后能得到圣坛的支持,夺回被抢的猎场。

只有那些摇摆不定的部落,还在纳塔部与圣坛之间犹豫 —— 他们既怕圣坛的报复,又贪纳塔部的好处,只能等着大典当天,看蛊神的 “旨意”,再做决定。

裂痕已经生成,如同蛊神林里的蚺蛇藤,缠绕着苗疆的每一个角落。三日后的祈丰大典,将是这裂痕扩大到无法挽回,还是重新弥合的关键。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着那场决定苗疆未来的仪式,也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夜色再次降临苗疆,蛊神林里的蛊虫发出凄厉的鸣叫,像是在预警着即将到来的风暴。圣坛的灯火依旧明亮,云岫还在为大典做准备,她手中的祭蛊泛着莹光,映着她坚定的眼神。纳塔部的议事堂里,酒气依旧浓烈,隆多达和乾珘还在密谋着,他们的笑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

苗疆的夜,注定无眠。而那道横贯在圣坛与纳塔部之间的裂痕,正随着权力的欲望与偏执的爱意,一点点扩大,直至将整个苗疆,拖入一场无法预料的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