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青衫药商(1/2)
暮春的风带着江南独有的温润,拂过素心医馆门前那两株老槐的枝叶,落下细碎的光斑。乾珘倚在斜对面的巷口老墙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一枚温润的墨玉扳指——那是前世苏清越亲手为他打磨的护身符,如今玉上的纹路已被岁月磨得浅淡,却依旧带着他熟记的温度。这已是他潜伏在这座名为“清溪镇”的江南小镇的第七日,每日辰时医馆开馆,他便会寻一处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静立,直到日暮时分医馆上板,才会悄无声息地离去。
他并非闲极无聊。百年轮回的记忆如烙印般刻在灵魂深处,苏清越的一颦一笑、一呼一吸,都足以让他荒芜的心境泛起涟漪。只是这一世,她不再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也不是沙场之上与他并肩的女将,而是一位眼盲的民间医者,守着一间小小的医馆,在市井烟火中安静地度日。她的双眼空洞无神,却总能精准地为病患诊脉、抓药,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眸子,如今只剩下一片温润的沉寂,看得乾珘心头发紧,连呼吸都带着细微的疼。
前几日,他借着抓药的由头,第一次踏入了素心医馆。药柜占据了医馆大半的空间,三十六个抽屉上用朱砂笔写着药材的名字,字迹清丽工整,想来是苏清越失明前便已备好。他站在柜台前,看着她被学徒阿竹搀扶着走到诊桌后,指尖轻搭在病患腕间,神情专注而平静。空气中弥漫着药材混合的气息,有当归的辛香,甘草的甘甜,还有柴胡的微苦,可乾珘鼻翼微动,便察觉出了异样——这些药材虽无霉变虫蛀之弊,却都透着一股“寻常”的意味,远不及她前世在宫中御用的那些珍品,甚至连寻常药铺里稍好一些的“头路货”都算不上。
就像此刻,他看着阿竹为一位咳嗽不止的老妇抓药,从“杏仁”的抽屉里舀出的药材,颗粒大小不均,表皮的纹路也不够清晰;称取黄芪时,那切片虽薄,断面却缺少上等黄芪应有的“菊花心”纹理,色泽也偏暗黄,显然是存放了些时日的陈货。乾珘眉头微蹙,指尖在袖中攥紧——他曾在太医院任职三年,对药材的品鉴远超寻常医者,一眼便知这些药材的品相只能算“中下品”,药效自然也要打些折扣。
苏清越似乎并未察觉,或者说,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药材。待阿竹抓好药,用草纸包好,系上红绳递到病患手中时,她轻声嘱咐道:“杏仁需先煮片刻,去其毒性,黄芪与甘草同煎,每日一剂,三日后再来复诊。”声音清越如泉,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那老妇连连道谢,从布兜里掏出几枚铜板放在柜上,苏清越侧耳听着铜板碰撞的声响,微微颔首,脸上并无半分嫌隙。
乾珘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想起前世,她为他调理身体时,哪怕是一味最寻常的甘草,都要亲自挑选产自宁夏的上品,色泽金黄,味甜而纯;熬药时更是守在药炉旁,精准掌控火候,容不得半点马虎。可如今,她却只能用这些寻常药材为病患诊治,不是她不在意,而是这小镇之上,怕是难寻更好的药材,更遑论她眼盲,连药材的品相都无法亲自甄别,只能全然依赖药材供应商。
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嫩芽,在他心底悄然滋生。他缓缓直起身,目光扫过医馆门前悬挂的“素心医馆”匾额,漆色已有些剥落,却依旧透着一股清正之气。他转身走进巷深处,脚步轻快而坚定——他要为她做些什么,不是以乾珘的身份,而是以一个能名正言顺靠近她、帮助她的身份。
三日后的清晨,清溪镇的东市格外热闹。挑着担子的菜农吆喝着新鲜的青菜,绸缎庄的伙计站在门口招揽生意,茶馆里传出说书先生拍案的声响,混杂着孩童的嬉闹声,构成一幅鲜活的市井画卷。就在这片喧嚣中,一个身着青布长衫的男子缓步走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男子便是改头换面后的乾珘。他身形挺拔,肩宽腰窄,本是武将的底子,此刻却刻意收敛了周身的凌厉之气,脊背微微放松,步履从容不迫,透着几分文人雅士的儒雅。他的容貌做了些许修饰——用一种产自西域的深色香膏淡去了过于鲜明的眉眼轮廓,让原本俊朗逼人的五官显得温和了许多;下颌处留了一层淡淡的青色胡茬,添了几分风尘仆仆的沧桑感,也遮住了他过于光洁的面容。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深邃如寒潭,只是在看人时,多了几分商人特有的精明与谦和,唯有在目光扫过街尾素心医馆的方向时,才会泄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愫,似眷恋,似心疼,又似小心翼翼的守护。
他此刻的身份,是来自北地朔州的药商“秦业”。朔州地处边境,盛产黄芪、党参等药材,且因与塞外通商,时常能收到一些稀有的山珍药材,是以朔州药商在江南一带颇受追捧。为了让这个身份更可信,乾珘提前三日便派心腹在周边城镇散布消息,说有一位姓秦的朔州药商,带着大批上好药材前来江南寻销路,为人豪爽,价格公道。他自己则带着两个扮作随从的下属,押着两辆装满药材的马车,昨日傍晚才抵达清溪镇,住进了镇东的悦来客栈。
“东家,前面就是仁和堂了。”身侧的随从低声提醒道。这随从名叫魏忠,是乾珘前世的亲卫,百年轮回中一直追随他左右,如今扮作他的贴身伙计,做事沉稳可靠。
乾珘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前方那间挂着“仁和堂”匾额的药铺上。这仁和堂是清溪镇最大的药铺,也是素心医馆唯一的药材供应商。他这几日早已打听清楚,仁和堂的掌柜姓张,为人精明,贪利却也守些底线,只要有利可图,且不违原则的事,都好商量。
他整理了一下长衫的衣襟,迈步走进了仁和堂。药铺内弥漫着浓郁的药材香气,比素心医馆的气味更醇厚,却也混杂着些许陈药的霉味。柜台后,一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正低头拨着算盘,听到脚步声,抬眼看来,见到乾珘的气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连忙放下算盘站起身,拱手道:“这位客官,可是要抓药?”
“张掌柜客气了。”乾珘拱手回礼,声音刻意压低了几分,带上了些许北地的口音,“在下秦业,来自朔州,是个跑药材的。听闻掌柜的仁和堂在清溪镇信誉极好,特来拜访。”
张掌柜眼睛一亮。朔州药商的名头他早有耳闻,近日也听闻有位秦姓药商来此,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上下打量着乾珘,见他衣着虽不华贵,却面料考究,腰间系着一枚成色极好的墨玉腰牌,身后的随从也都气度沉稳,不似寻常商贩的伙计,连忙热情地招呼道:“原来是秦老板!久仰久仰,快请坐,快请坐!”说着便喊伙计沏茶。
两人在柜台后的八仙桌旁坐下,伙计很快端上两杯热茶,茶香袅袅。张掌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试探着问道:“不知秦老板此次带来了哪些好药材?朔州的黄芪可是闻名天下的,若是有上品,张某倒是想见识见识。”
乾珘笑了笑,示意魏忠上前。魏忠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铺着一层淡黄色的宣纸,纸上整齐地摆放着几样药材:一截手指粗细的黄芪,断面呈浅黄色,“菊花心”纹路清晰可见,散发着浓郁的药香;几支党参,根条粗壮,质地坚实,断面呈黄白色,有明显的放射状纹理;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枚巴掌大小的野山参,须根完整,芦头修长,表皮呈黄褐色,带着一层细密的光泽,一看便知是生长了数十年的珍品。
张掌柜的眼睛瞬间直了,连忙放下茶杯,伸手轻轻拿起那支野山参,手指摩挲着参体的纹路,口中啧啧称奇:“好东西!真是好东西!这野山参至少有三十年的参龄,在江南一带可是千金难求啊!还有这黄芪,看品相竟是‘头路货’,比我这铺子里最好的还要强上三分!”他又拿起党参闻了闻,神情越发激动,“秦老板,您这药材的品质,真是没话说!”
乾珘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目光平静地看着张掌柜的反应,语气淡然地说道:“张掌柜好眼光。这些都是我亲自从朔州药农手中收来的,黄芪和党参是今年的新货,野山参则是去年冬天在长白山一带收的,总共也没几支。”
“那不知秦老板打算如何定价?”张掌柜放下手中的药材,目光热切地看着乾珘。他经营仁和堂多年,深知好药材的稀缺性,尤其是在清溪镇这样的小镇,若是能拿到这些上品药材,不仅能提升药铺的信誉,还能吸引周边村镇的病患前来购药,利润不可小觑。
乾珘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实不相瞒,我初来江南,想要打开销路,所以价格上绝不会亏待张掌柜。这些黄芪、党参,还有其他一些常用药材,我都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长期供给贵号。至于这野山参,若是掌柜有意,我也可以按市价的七成出售,不过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什么?”张掌柜猛地站起身,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低于市价两成?野山参七成?秦老板,您没开玩笑吧?”他经营药铺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优惠的价格,尤其是药材品质还如此之高,这简直像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乾珘神色坦然,点了点头:“我秦某做生意,向来言出必行。张掌柜可以打听打听,我在朔州一带的名声,从不做虚头巴脑的买卖。”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药铺后院的方向,那里是仁和堂的库房,“我昨日路过贵号,见库房里的药材品相似乎有些寻常,想来掌柜的也在为优质药材的货源发愁。我这些药材,正好能解掌柜的燃眉之急。”
张掌柜心中一动,乾珘说的正是他的心事。仁和堂虽说是清溪镇最大的药铺,但优质药材的货源一直不稳定,尤其是近年来江南一带雨水偏多,本地药材减产,不少药商趁机抬高价格,让他颇为头疼。乾珘的提议,无疑是雪中送炭。
但他毕竟是老生意人,深知“无利不起早”的道理,如此优厚的条件,对方必然有所求。他重新坐下,神色变得谨慎了些:“秦老板如此豪爽,张某感激不尽。只是不知,您有什么条件?若是张某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乾珘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语气诚恳地说道:“张掌柜多虑了。我并无别的奢求,只是偶然听闻,贵号与街尾的素心医馆素有往来?”
“素心医馆?”张掌柜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是啊,苏大夫的医馆一直从我这里进药,都合作好几年了。苏大夫医术高明,为人仁厚,就是……唉,可惜了那双眼睛。”他说起苏清越,语气中带着几分敬佩和惋惜。
“我也久闻苏大夫的大名。”乾珘的声音柔和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听闻她眼盲心不盲,医术精湛,救治了不少贫苦百姓,我心中十分敬佩。所以,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这些好药材,希望贵号能优先、足量供给素心医馆,价格嘛,就按你们以往的旧例即可。其中的差价,由我秦某来补上。”
张掌柜彻底愣住了,脸上写满了愕然。他原本以为乾珘会提出涨其他药材的价格,或是要求他独家代理,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条件——相当于乾珘自己贴钱,让素心医馆用上好药材。这简直是贴钱做善事,他实在无法理解。
“秦老板,您……您这是为何?”张掌柜迟疑地问道,“您与苏大夫相识?”
“不曾相识。”乾珘摇了摇头,语气真诚地说道,“只是敬佩她的仁心罢了。我跑遍大江南北,见过不少医者,大多趋炎附势,像苏大夫这样不求名利、一心为病患着想的,实在难得。能为她略尽绵薄之力,我心中也安心。”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眼中的敬佩绝非作假,让张掌柜不由得信了几分。
其实乾珘心中清楚,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敬佩苏清越的仁心是真,但更多的,是他无法言说的私心——他只想让她用上最好的药材,让她诊治的病患都能早日康复,也让她不必再因为药材的问题而费心。他不敢以真实身份靠近她,只能用这样迂回的方式,默默守护在她身边。
张掌柜沉吟片刻,心中迅速盘算起来。乾珘的条件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既能以低价拿到优质药材,提升自己药铺的品质,又能卖乾珘一个人情,还能顺便讨好素心医馆的苏清越,何乐而不为?至于乾珘为何要贴钱帮苏清越,他虽疑惑,但也懒得深究,毕竟有利可图才是最重要的。
“好!秦老板果然是性情中人!”张掌柜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道,“就按您说的办!我向您保证,从今往后,素心医馆的药材,我一定优先供给,用的都是您送来的上品,价格就按以前的老规矩,绝不多收一分钱!”
乾珘心中一松,脸上露出笑容:“如此,便多谢张掌柜了。”
“该是我多谢秦老板才是。”张掌柜热情地说道,“您放心,我这就命人去您的客栈清点药材,咱们今日就立下契约,日后也好长期合作。”
“如此甚好。”乾珘点头应道。
接下来的事情进展得十分顺利。张掌柜亲自带着账房先生去悦来客栈清点药材,核对数量和品质。乾珘带来的药材种类繁多,除了黄芪、党参、野山参,还有当归、甘草、柴胡等数十种常用药材,每种药材的品质都属上乘,看得张掌柜眉开眼笑。两人很快拟定了契约,明确了供货数量、价格和期限,以及优先供给素心医馆的条款。乾珘签下“秦业”二字,字迹苍劲有力,带着几分北地人的豪迈。张掌柜也在契约上签了字,盖上药铺的印章,双方各执一份,合作就此敲定。
送走张掌柜后,魏忠忍不住问道:“东家,您就这样贴钱帮苏姑娘,值得吗?这些差价算下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乾珘站在窗前,目光望向街尾素心医馆的方向,那里的门依旧敞开着,不时有病患进进出出。他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轻声说道:“只要能让她安好,多少钱都值得。”百年的等待和思念,早已让他将苏清越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前世他没能好好保护她,让她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这一世,他无论如何都要护她周全,哪怕只是为她提供一些好药材,他也觉得心满意足。
魏忠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叹了口气,不再多言。他跟随乾珘百年,深知这位东家对苏姑娘的情意,那是跨越生死轮回的执念,无人能懂,也无人能改。
不过数日,素心医馆的药材便悄然发生了变化。这日清晨,苏清越像往常一样坐在诊桌后,阿竹为一位患了风寒的孩童抓药,将抓好的药材放在她面前的托盘里,请她过目——虽然她看不见,但多年的行医经验让她仅凭触摸和嗅觉,就能判断药材的大致品质。
苏清越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捻起一片当归。指尖触到当归的表皮,细腻而温润,没有以往那些陈药的粗糙感;她放在鼻尖轻嗅,一股醇厚的辛香扑面而来,香气纯正,没有丝毫杂味。她又捻起一片黄芪,断面的纹理清晰可辨,指尖能感受到细微的纤维,气味浓郁而清新。她心中微微一动,又依次触摸了托盘里的其他药材,党参坚实饱满,甘草甘甜纯粹,每一样都比以往的品质好了许多。
“阿竹,”苏清越放下手中的药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近日的药材,似乎比以往好了许多?”
阿竹正在收拾药柜,闻言挠了挠头,笑着说道:“是啊,苏师傅,我也觉得呢!昨日我去仁和堂取药,张掌柜说他们换了个大供货商,药材品质都提升了不少,还说以后都给咱们供这样的好药材,价格却还是按原来的旧例算,说是给咱们的‘老主顾福利’呢!”
“换了供货商?”苏清越眉头微蹙,沉默片刻。仁和堂与她合作多年,药材品质一直中规中矩,价格也还算公道,她从未想过要更换供货商。如今突然换了供货商,药材品质大幅提升,价格却不变,这实在有些反常。
她空洞的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绣线——那是她失明前亲手绣的,绣着一株小小的紫苏,针脚细密而工整。她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仁和堂为何会突然对她如此“慷慨”?是张掌柜的善心,还是背后另有隐情?
“这可真是太好了!”阿竹却没多想,兴奋地说道,“有了这些好药材,咱们医馆的药效肯定能更好,来求医的人也会越来越多的!苏师傅,这真是病患之福啊!”
苏清越听到“病患之福”四个字,心中的疑惑渐渐淡去。是啊,无论背后原因如何,只要药材品质好,能让病患早日康复,便是最好的结果。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嗯,是病患之福。”她没有再深究,只当是自己运气好,遇到了仁和堂的“福利”。她向来不喜欢揣摩人心,也不愿将人往坏处想,在她看来,行医救人便是她的本分,其他的事情,顺其自然就好。
而此刻,在仁和堂的后堂,乾珘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听着张掌柜的汇报。张掌柜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说道:“秦老板,您放心,素心医馆的药材我都按您的吩咐,优先供给最好的,苏大夫那边……似乎并没有起疑,只当是咱们给的老主顾福利。”
乾珘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苦涩而满足的笑意。苦涩的是,他只能以这样隐秘的方式靠近她,连让她知道自己身份的勇气都没有;满足的是,她没有起疑,能安心地使用这些好药材,这便足够了。他放下茶杯,对张掌柜说道:“做得好。以后素心医馆的药材,务必保证品质,若是出了半点差错,咱们的合作便到此为止。”
“您放心,绝对不会出问题!”张掌柜连忙保证道,“我已经特意吩咐了伙计,给素心医馆备药的时候,都要亲自挑选,确保每一味都是上品。”
乾珘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张掌柜识趣地告退,留下他一人坐在后堂。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他的青衫上,映出淡淡的光晕。他望着素心医馆的方向,眼神悠远而深邃。
百年的孤寂,像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将他紧紧包裹。他曾在暗无天日的深渊中苦苦挣扎,只为等待与她重逢的那一刻。如今,她就在不远处,安静地生活着,而他,能以这样的方式为她做些事情,能看到她安好,便已是这漫长孤寂中,难得的慰藉。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他想要做的,远不止提供一些好药材。他要为她扫清身边所有的障碍,要让她在这乱世之中,能安稳地行医,平静地度日。他要成为她看不见的守护者,在她不知道的角落,为她撑起一片晴空。
夕阳西下,余晖将清溪镇染成了温暖的橙黄色。素心医馆的门缓缓关上,阿竹搀扶着苏清越走进后院。乾珘站在仁和堂的门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转身离去。他的青衫在晚风中微微飘动,步履沉稳而坚定,仿佛走向的不是客栈,而是与她重逢的未来。
夜色渐浓,清溪镇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犬吠声和更夫的梆子声。乾珘坐在悦来客栈的房间里,点燃了一盏油灯。灯光下,他拿出一张宣纸,研墨提笔,却没有写字,只是对着宣纸静静发呆。纸上仿佛映出了苏清越的身影,她穿着素色的衣裙,坐在医馆的窗前,指尖轻捻药材,神情专注而恬静。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笔放下。他知道,现在还不是与她相认的时候。她的世界平静而安宁,他不能贸然闯入,打破这份平静。他能做的,便是在暗中守护她,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能让她接受他的时机。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落在他的身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银辉。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素心医馆的方向,眼中满是坚定。无论等待多久,他都愿意。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哪怕只是以“秦业”的身份,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他也心甘情愿。
这一夜,乾珘睡得格外安稳。梦中,他回到了前世的皇宫,苏清越穿着华丽的宫装,站在御花园的牡丹花丛中,笑着向他招手。他快步走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他急得大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在他以为又要失去她的时候,苏清越却转过身,走到他面前,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声音温柔地说道:“乾珘,我等你很久了。”
乾珘猛地惊醒,窗外已是天光大亮。他抬手摸了摸眼角,竟有些湿润。他知道,那只是一个梦,但这个梦却给了他无限的勇气。他相信,总有一天,他能以真实的身份站在苏清越面前,告诉她所有的一切,告诉她他跨越百年的等待与思念。
他起身洗漱,换上那身青布长衫,又恢复了“秦业”的模样。今日,他打算再去仁和堂一趟,看看药材的供给情况,顺便……远远地看一眼苏清越。他走到客栈门口,魏忠已备好马车,恭敬地等候在一旁。
“东家,咱们这就去仁和堂吗?”魏忠问道。
“嗯。”乾珘点头,目光望向街尾,那里的素心医馆已经开馆,门口已有几个病患在等候。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柔,轻声说道,“走吧。”
马车缓缓驶向东市,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乾珘坐在马车内,心中充满了期待。他不知道这份期待何时才能实现,但他知道,只要他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他能等到他想要的结果。
到了仁和堂,张掌柜早已在门口等候。他热情地将乾珘迎进店内,详细汇报了药材的销售情况。乾珘一边听着,一边目光不自觉地望向街尾的方向。透过药铺的窗户,他能看到素心医馆门口的病患越来越多,苏清越的身影在人群中若隐若现,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能想象出她专注诊脉的模样。
“秦老板,秦老板?”张掌柜见他走神,连忙轻声呼唤。
乾珘回过神,抱歉地笑了笑:“抱歉,张掌柜,我刚才在想些事情。你继续说。”
张掌柜心中了然,想必这位秦老板又在想苏大夫的事情了。他笑了笑,继续汇报:“……如今咱们药铺的生意比以前好了不少,不少周边村镇的人都特意来买咱们的药材,都说咱们的药材品质好。还有素心医馆那边,苏大夫用了咱们的药材,病患康复得都很快,现在她的名声越来越大了,每天来求医的人都排到街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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