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周宅秘事(2/2)
“住口!” 年氏不待她把话说完,厉声喝断,满室空气骤然凝滞。
她猛地俯身,手指死死攥住苏傲霜的手腕,语气狠戾道:“你身为堂儿明媒正娶的正妻,传宗接代是天经地义的本分!管他是谁的骨血,只要落了你的肚,便是苏家的种、是堂儿的子嗣!”
“你竟敢私自堕了胎,还敢在此巧言狡辩!” 年氏指尖愈发用力,眼底翻涌着滔天怒意,混着浓得化不开的嫌恶,“若不是看在你还有几分利用价值份上,单凭你这弑子的罪孽,我早就让人把你填了后院枯井!”
她缓缓松了手,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胁迫:“往后你若安分守己,谨言慎行,我自当保你平安无虞,也让你在府中安稳度日;若是再敢有半分忤逆,或是将今日之事泄露半句 ——我会让你亲身体会,什么叫生不如死。”
苏傲霜浑身打了个寒颤,那寒意从骨髓里钻出来,教她不敢再瞧年氏半分,连忙别过脸去,眼睫簌簌颤抖。双手死死攥着身下锦被,牙关咬得发紧,唇瓣几乎要被咬出血来,硬生生将满心的委屈与愤懑咽了回去。
年氏见状,眼底掠过一丝满意,转而扬声道:“芷晴!”
门外丫鬟芷晴闻声连忙趋步进来,低眉顺眼地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年氏冷冷瞥她一眼,吩咐道:“好生看着你家主子,日夜警醒着,莫让她再生出什么事端,更不许她乱嚼舌根。她若敢有半分不驯,或是泄了今日之事,头一个挨打的便是你!仔细伺候着,有任何动静,即刻来回我。”
芷晴吓得身子一缩,忙不迭躬身应道:“奴婢…… 奴婢知晓了,定当尽心伺候,不敢有半分疏忽。”
年氏冷哼一声,不待多言,转身离开。
刚出院子便瞥见匆匆赶来的儿子周润堂。她怒火更盛,几步上前,伸出手指直直戳向周润堂的额头,厉声斥道:“你这个孽障!何时才能改了那浪荡毛病!你教我往后如何出门见人?如今连你媳妇都敢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周家,你这脸面是不想要了,连带着我这把老骨头也要被你拖累得抬不起头来!”
说罢,年氏仍是不解气,扬起拳头便朝着周润堂的肩膀狠狠捶打下去。那力道带着满腔怒火,一下下砸得结实,锦袍下的皮肉都似要被震得发麻,嘴里还不住骂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都是我往日太纵容你,才教你这般无法无天!”
周润堂却不躲不闪,任由母亲捶打,反倒顺势拉住年氏的手腕,将她的手轻轻拢在掌心,脸上堆起讨好的笑意,声音软得像浸了蜜,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撒娇:“母亲息怒,息怒!仔细手疼,儿子给您吹吹就不疼了。”
他言罢,躬身俯首,对着年氏皓白的手背轻轻呵了数口温气,眸光恳切里掺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狡黠:“儿子知错了,往后必当痛改前非,再不敢惹母亲动怒。母亲若有怨气,只管往儿子身上撒,只求母亲莫要为我这不肖子气坏了身子。您这张芙蓉般的容颜,皱一丝眉、动一分肝火,便减了三分颜色,可不划算。”
年氏猛地抽回手,眸中余怒未消,却较方才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休要拿这些甜言蜜语糊弄我!你前番才应下的事,转头便抛到九霄云外,依旧我行我素,何曾有过半分收敛!”
她伸出手指,又往周润堂额头上戳了一下,力道却较先前轻了许多:“我告诉你,苏傲霜这胎没了,此事断断不算了结。往后你须得收收心,好生善待于她,务必让她再怀上子嗣 —— 这不仅是为了你自身,更是为了咱们周家的脸面!”
“待苏傲霜有了身孕,你便把后院那些戏子粉头尽数遣散,一个也不许留下!” 年氏语气陡然加重,“你且牢记在心,周家容得下你一时浪荡,却断断容不下你一世败坏门风!”
周润堂揉了揉被戳的额头,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讨好的笑容,连连点头应承:“母亲教训得是,儿子句句都记在心上了。往后定当收心敛性,痛改前非,再不敢惹母亲生气,更不敢败坏周家的名声。”
年氏见他依旧是这副油嘴滑舌的模样,心头那点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窜起几分,却也知多说无益。她冷冷瞥了周润堂一眼,眸光里带着未尽的告诫与一丝懒得再争执的倦怠,终是没再多言,转身离开。
周润堂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脸上的讨好笑容僵了片刻,随即又缓缓舒展开,只是眼底那抹狡黠深处,似是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漫不经心。
屋内药香袅袅,芷晴正端着青瓷药碗,小心翼翼用银匙舀了药汁,吹至温热后才递到苏傲霜唇边。
周润堂掀帘而入,目光掠过榻上脸色苍白的苏傲霜,脚步放轻了几分。他走上前,接过芷晴手中的药碗:“我来照料二奶奶。你去吩咐厨房,备些清淡易消化的吃食来。”
芷晴依言将药碗递过,屈膝福了一礼,而后敛声屏气地后退着退出了房门,轻轻带合了屋门。
周润堂在榻边坐定,拿起银匙舀了一勺药汁,低头吹了吹,确认温度适宜后,才缓缓送到苏傲霜嘴边。他动作细致,耐心地喂着她将碗中剩下的药汁尽数饮完。
待她喝完药,周润堂才放下空碗,取过一旁的帕子递到她手边,问道:“你为何要选在甘家?”
苏傲霜接过帕子,轻轻拭了拭唇角,眼帘依旧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
声音轻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甘家大奶奶之前曾应下我母亲一事,却未曾兑现。因着闲言碎语转头便与我苏家渐渐疏远,断了往来。母亲当年为求她办事,费了不少力,花了不少银钱,最终却落得一场空,此事一直是母亲的心病。”
周润堂眉头一蹙:“就为这?”
苏傲霜纤弱的身子微微一动,芷晴先前为她垫着的软枕被她轻轻推开,而后缓缓平躺下来。
她依旧未曾抬眼,声音比先前多了几分压抑不住的愤懑:“父亲虽说如今贬至礼部任职,可终究是五品官员,并非寻常白身。此次甘家嫁女,虽是私事,可父亲也曾鞍前马后尽心尽力费心操持数月。咳..咳....”
她顺了顺气,接着说道:“父亲前后奔走月余,定礼制、择吉日、邀宾客,桩桩件件都亲力亲为,可甘家倒好,转头便忘了这份情分,宴请当日,京中稍有头脸的官员都受邀赴席,偏偏漏了我苏家。 这哪里是轻慢,分明是当众折辱!”
周润堂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嗤笑,眼神里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凉薄:“岳父这分明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何苦来哉?”
他往后倚了倚,语气漫不经心却字字戳破实情:“甘家如今自然有狂妄的资本。甘松涛的胞弟甘松波,泉州都指挥佥事,前阵子刚加封了昭毅将军,手握泉州三营兵权、归福建都司节制,正是圣眷正浓的时候。京中多少达官显贵都赶着巴结,他们自然瞧不上岳父这个贬到礼部的五品闲官。”
苏傲霜听得这话,胸口骤然一窒,先前压下的气恼瞬间翻涌上来。她猛地抬眼,眸中满是怒意:“父亲任通政司通政使时,也曾襄助过甘松涛,如今却换来的是这般折辱,难道落魄了就活该被他甘家如此轻慢欺辱吗?”
周润堂闻言,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冷笑:“相助过又如何?官场本就如此,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甘家一时风光无两,自然瞧不上往日的旧恩,这点道理,岳父该比谁都明白才是。”
他收回目光,重新倚回椅背上,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你如今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早些怀上子嗣,而非盯着甘家这点事耿耿于怀。”
他抬眼看向她,语气里添了几分告诫,“往后莫要再提这些事了,徒增烦恼罢了。”
苏傲霜眸中寒芒乍现,唇边勾起一抹讥诮:“想让我与那伶人同榻?便是死,我也断断不从!”
周润堂面色沉如水墨,眸底不见半分温度,冷声道:“玉郎何处不好?他的孩儿,便是我的孩儿,与你我亲生无异,你且乖乖听话,往后我自会好生待你。”
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睨着苏傲霜:“若敢执拗不从,执意与我作对,往后苏家但凡遇事,休要指望我周家施以半分援手!此次你私自堕胎,坏我周家子嗣根基,本是死罪,此次我念在旧情不与你计较。”
“只往后若再敢私自妄为,或是对玉郎的孩儿有半分不妥 ——周家二奶奶的位置,有的是人想坐。你若识趣,便安分守己;若敢再作妖,这正妻之位即刻便能换个人来坐!”
“至于你想离开周家?那是痴心妄想!” 他语气带着几分玩味的残忍,“届时我断不会放你走,只会贬你为妾,只能仰人鼻息,在尘埃里过活!”
“再者,你今日在甘府行事,太过鲁莽。甘松涛非是宽宏大度之辈,你与岳父当自行警醒。” 言罢,周润堂拂袖转身,大步离去。
苏傲霜闻言,只觉心口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喉头一阵哽咽,再也支撑不住。她猛地伏在锦被上,双肩剧烈颤抖,泪水瞬间濡湿了身下的绣纹,哭声压抑而凄厉,似有诉不尽的委屈与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