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鬼压床(2/2)

“让你不听话!”

“一天到晚哭丧着脸给谁看?”

“腿疼?我看你就是不想上学找的借口!”

解释是苍白的。我说有东西压我,说床上躺着别人,他们只当我做了噩梦,或者更糟,是在撒谎。恐惧和无处诉说的委屈在我心里发酵、膨胀,最终变成更激烈的顶撞和破坏。

然后,挨打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巴掌,脚踹,或者随手抄起的笤帚疙瘩、烧火棍。疼痛是尖锐而真实的,落在身上,噼啪作响。他们一边打,一边骂,声音里充满了被生活磨砺出的粗糙和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还敢不敢了!”

“能不能老实点!”

我咬着牙,不哭,也不求饶。身体蜷缩着,承受着雨点般的击打。很奇怪,当肉体的疼痛剧烈到一定程度时,心里的恐惧和暴躁反而被暂时压制了下去。一种麻木的、近乎自暴自弃的平静笼罩了我。

往死里打吗?也许吧。在那样的环境下,教育方式简单而直接。打老实了,就好了。

我确实“老实”了。不再轻易哭闹,不再动不动发脾气,甚至腿疼的时候也尽量忍着,不表现出来。我学会了沉默,学会了把自己缩得更小,更不起眼。

像个被驯服的、惊惧的小兽。

只是,夜晚依旧。那无形的重压,身旁凹陷的床铺,还有关节深处如影随形的阴冷疼痛,从未真正离开。它们成了我沉默的共犯,一起构成了我灰暗的、无法与人言说的童年底色。我知道,有些东西,打是打不走的。它们就在那里,在我的床边,在我的身体里,在我生于清明前夕的、无法摆脱的宿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