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鬼压床(1/2)

回到县城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安宁。老屋那没有下半身的中山装男人和蜡味橘子带来的寒意,似乎并没有被留在那个偏远的村庄,而是像一条无形的冷湿的蛇,悄无声息地缠着我,跟我一起挤进了城里这间租来的、嘈杂的平房。

真正的折磨,从夜晚开始。

几乎每晚,我都在窒息感中惊醒。胸口像被一块巨大的、无形的石头死死压住,肺叶拼命鼓动,却吸不进一丝空气。耳朵里嗡嗡作响,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绝望地狂跳,也能听到隔壁父母沉睡的鼾声,可身体却像被浇铸在了水泥里,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眼睛能勉强睁开一条缝,看到的只有窗外漏进来的、被窗棂切割成方块的、惨淡的月光,以及房间里家具模糊的、如同蹲伏野兽般的轮廓。

我知道这不是梦。

这就是外婆说过的“鬼压床”。有东西在我身上。

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那张弹簧床。家里条件不好,我睡的是父母不知道从哪儿淘换来的旧床,上面的弹簧早就老了,一动就吱呀作响。有时半夜从“鬼压床”的状态挣扎着缓过一口气,还来不及庆幸,就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的床垫猛地向下一凹!

吱呀——

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凹陷的位置,就在我旁边,紧挨着我的身体。仿佛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躺了下来,占据了床的另一半。

我看不到任何形体,空气中也没有多余的温度变化。但我就是能“感觉”到。感觉到那份重量,那份沉甸甸的“存在感”,甚至能隐约勾勒出一个侧卧的、面向我的轮廓。

恐惧像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四肢百骸都冻僵了。我蜷缩起来,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不敢呼吸,不敢动弹,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那片空无一物却明显凹陷下去的床垫,直到天色蒙蒙亮,那无形的压力才如同潮水般退去,弹簧床垫发出细微的“嘎吱”声,缓缓回弹,恢复原状。

一夜又一夜。

睡眠被切割得支离破碎,恐惧和疲惫如同附骨之蛆。白天的我变得像一只受惊的、暴躁的野兽。一点小小的声响都能让我惊跳起来,妹妹不小心碰了我的东西,我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声吼叫。上课无法集中精神,脑子里浑浑噩噩,看什么都带着一层灰暗的滤镜。

身体也开始出现古怪的毛病。膝盖和腿关节总是疼,那种酸涩的、阴冷的疼痛,尤其在夜里和天气转凉时加剧,像是有细小的冰针在里面扎。我才八岁,却开始像个老人一样,在变天前就提前感知,走路有时都会一瘸一拐。卫生所的医生看了几次,也说不出了所以然,只含糊地说是“生长痛”,或者干脆归结为“老寒腿”,开了几贴膏药,贴上只有短暂的温热,那钻骨的阴冷却挥之不去。

暴躁的脾气和“装病”的嫌疑,让我成了父母眼中的问题孩子。他们白天在工厂劳累一天,回来还要面对我无缘无故的哭闹和戾气。起初是呵斥,后来是责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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