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乱葬岗(1/2)

十岁那年,一个夏天的傍晚,空气闷热黏稠,知了在门外那棵歪脖子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我蹲在门槛里边,就着最后一点天光,心不在焉地用粉笔画着格子。说来也奇怪,我的腿有时候是正常的,能跑能跳,但是今天腿关节里那股熟悉的、阴冷的酸胀感又开始隐隐作祟,让我有些烦躁。

屋里,父母和隔壁刚搬来没多久的王叔坐在小板凳上聊天,手里摇着蒲扇,蚊香燃烧的辛辣气味和劣质烟草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王叔是个跑运输的,见多识广,嗓门也大。他们聊着城里的新鲜事,聊着物价,最后不知怎么,话题就转到了我们住的这片地方。

“……说起来,老王,你知道咱们这儿以前是啥地方不?”我父亲嘬了一口烟,随意地起了个话头。

王叔蒲扇拍了下大腿,发出“啪”的一声:“嘿,你可算问着了!我拉活听几个老住户唠过。咱们脚下这块地,早几十年,根本没人住,是片乱葬岗!”

“乱葬岗”三个字像三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我的耳朵里。我画格子的手猛地停住了,粉笔“啪”一声断成两截。

“真的假的?”母亲的声音带着点惊疑。

“那还有假?”王叔压低了点声音,却更添了几分神秘和确凿,“说是没主儿的、横死的,好些都往这儿草草一埋了事。后来嘛,政府在这儿修了军营的安置房,才算有了点人气。再后来部队搬走了,这块地就空了下来。现在咱们住的这些房子,就是后来那个姓李的承包商包下来,专门租给咱们这些外来打工的。”

他顿了顿,蒲扇指向窗外不远处那条在暮色下显得黑黢黢的臭水沟:“看见对面没?那片小土坡,现在都还是坟地呢!没迁完的。”

屋子里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只有蒲扇摇动的风声和蚊香的细微噼啪声。

母亲嘟囔了一句:“怪不得租金这么便宜……”

父亲干笑了两声,像是为了驱散某种不适感:“都是老黄历了,现在不都住着人嘛……”

他们后面又聊了些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苍蝇在乱飞。

乱葬岗。

军营安置房。

承包商。

沟对面还是坟地。

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一字一句,狠狠地烙在了我的心上。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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