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时空涡流·战国遗墟(2/2)

那是一个少年。

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身材瘦削,穿着一身破烂的麻布深衣,深衣多处撕裂,沾满血污与尘土。他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污渍,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寒夜中的孤星,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与警惕。

少年手中握着一把短弓,弓身以某种黑色木材制成,弓弦泛着暗金色的光泽。他背上还背着一个破旧的皮囊,鼓鼓囊囊不知装着什么。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所有士兵都已死亡,才松了口气,身形晃了晃,差点摔倒——显然,他也受了不轻的伤。

少年的目光扫过废墟,看到那团暗红色的光球时,瞳孔骤然收缩。他迅速后退几步,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色符纸,咬破指尖,以血在符纸上快速画了几笔,然后抛向光球。

符纸在空中无风自燃,化作一道淡金色的火光,撞入光球。光球剧烈震颤,暗红色被金色压制,最终恢复成混沌色,重新缩小到拳头大小,静静悬浮。

做完这一切,少年才真正放松下来,靠在崖壁上剧烈喘息。他解开皮囊,从里面取出一个水囊,仰头灌了几口,又拿出几株草药塞进嘴里嚼碎,敷在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阮桀与玉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这少年显然不是普通人,能使用符箓,应对诡异光球,应该是炼气士一脉。但贸然现身,风险未知。

就在他们犹豫时,少年忽然转头,目光如电,直射他们藏身的岩石!

“谁在那里?出来!”

声音清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手中的短弓已重新拉开,一支羽箭搭在弦上,箭镞在铅灰色的天光下泛着冷芒。

被发现了。

阮桀心中苦笑。他们虽然尽力收敛气息,但重伤之下,难免有疏漏。这少年感知敏锐,显然不是庸手。

“我们没有恶意。”阮桀举起双手,缓缓从岩石后走出。玉树跟在他身后,步履蹒跚。

少年看到两人的模样,眼中警惕稍减,但弓弦依旧紧绷:“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口音很奇特,介乎雅言与某种方言之间,但阮桀勉强能听懂——这要多亏玉树平日教他古语发音。

“我们是迷路的旅人。”阮桀斟酌着用词,“被匪徒追杀,逃到此地,不想撞见刚才那一幕。”

“旅人?”少年上下打量他们,目光在阮桀破烂但式样奇特的深衣上停留片刻,又在玉树虽然污浊却难掩清丽的面容上扫过,“你们这身打扮,不像赵国,也不像燕国。从哪来的?”

赵国?燕国?

阮桀心中一震。看来他们确实来到了战国时代,而且应该是战国中后期,赵国与燕国并立的时期。

“我们从西方来。”阮桀含糊道,“翻越太行山时遭遇山匪,同伴失散,我们二人侥幸逃脱,却迷失了方向。”

这解释漏洞百出,但少年似乎并不深究。他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两人身上的伤势上:“你们伤得很重。尤其是你……”他看向阮桀,“真气枯竭,经脉受损,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

他收起短弓,从皮囊中又取出几株草药:“敷上吧,能止血镇痛。这‘断龙渊’灵气狂暴,伤势恢复极慢,不及时处理,活不过三天。”

断龙渊?阮桀记下这个地名。

少年将草药抛过来,阮桀接过,道了声谢。草药呈暗绿色,叶片肥厚,散发着清凉的气息。他分了一半给玉树,两人依言嚼碎敷在伤口上。草药果然有奇效,敷上后伤口传来清凉感,疼痛大为缓解。

“多谢小兄弟救命之恩。”玉树柔声道,“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少年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叫荆云。荆轲的荆,云彩的云。”

荆轲?

阮桀心中又是一震。荆轲刺秦王,那是战国末期的事了。如果这少年与荆轲同族,那现在的时间点……

“这里是赵国的地盘吗?”他试探着问。

荆云摇头,眼神黯淡:“曾经是。但现在,这里是无主之地。秦军去年攻破邯郸,赵王迁被俘,赵国,已经亡了。”

赵国已亡!

阮桀与玉树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赵国灭亡是在公元前228年,那现在是,战国末期,秦始皇统一六国期间!

“那刚才那些士兵……”玉树问。

“是秦军的斥候,也是追捕我的猎人。”荆云咬牙切齿,“我荆氏一族,世代为赵将。秦灭赵后,族中男丁大多战死,女眷没为官奴。我侥幸逃脱,一路东躲西藏,本想投奔燕国,却在此地被发现……”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家国破灭的悲愤,以及少年人特有的不屈。阮桀能理解这种情绪——在原本的历史中,荆轲刺秦正是发生在燕国危亡之际,荆轲抱着必死之心入秦,图穷匕见,最终功败垂成。

眼前这少年荆云,是否与那位着名的刺客有所关联?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阮桀问。

荆云看向废墟中央那团混沌光球,眼中闪过复杂神色:“这‘九曜阵’是我族先祖所留,据说能通往一处安全之地。我本想激活阵法逃离,但阵眼晶石能量耗尽,又遭秦军破坏,刚才我以精血符箓暂时压制阵中暴走的时空能量,但也只能维持一时三刻。”

他转向阮桀,目光灼灼:“你们刚才躲在一旁,应该看到了,这阵法能吞噬生命转化为能量。但那种方式激活的阵法极不稳定,且会污染阵心,最终引发时空乱流。除非……”

“除非有纯净的本源能量注入。”玉树接口道,“比如先天之炁。”

荆云眼中精光大盛:“你们知道先天之炁?难道你们是……”

“我们只是略知一二。”阮谦打断他,心中警惕。这少年对阵法、对先天之炁的了解,远超寻常。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荆云却似乎认定了什么,忽然单膝跪地,抱拳道:“两位前辈既然知晓先天之炁,必是炼气士高人!晚辈荆云,恳请前辈出手相助,激活阵法,带晚辈离开此地!此恩此德,荆云没齿难忘,来日必当报答!”

这突如其来的大礼让阮桀措手不及。他连忙扶起荆云:“我们并非什么前辈高人,而且,我们也想离开这里。”

他将自身情况简要说了一遍,隐瞒了穿越之事,只说在探索一处古遗迹时遭遇意外,被传送至此。

荆云听完,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更加兴奋:“那就是了!这九曜阵的另一个出口,很可能就在你们来的地方!只要我们激活阵法,或许能一起返回!”

他站起身,走到废墟边缘,指着那些散落的陶器碎片和青铜残件:“先祖留下的记载中说,这阵法是双向通道,一端在此,另一端在一处名为‘骊山’的秘地。你们从骊山来,正好验证了这一点!”

骊山!

阮桀与玉树心中巨震。原来这阵法,竟与骊山地宫相连!难怪时空坐标如此稳定!

“可是激活阵法需要先天之炁,而我……”阮桀苦笑。

“不需要完全恢复。”荆云从皮囊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瓶,玉瓶通体碧绿,瓶口以蜡封死,“这是‘回天露’,我族秘传的保命灵药,能暂时激发潜能,修复部分伤势。虽然治标不治本,且药效过后反噬更重,但至少能让你恢复三成功力,足够激活阵法了。”

他将玉瓶递给阮桀,眼神真诚:“我不知道你们为何会流落至此,但既然我们有共同的目标——离开这该死的断龙渊——那我们就是盟友。这瓶回天露,就当是我的诚意。”

阮桀接过玉瓶,入手温润。他能感觉到瓶中液体蕴含的磅礴生机,确实是难得的灵药。但荆云说得对,这种激发潜能的药物,副作用必然可怕。

“用了它,我可能会修为尽废。”他平静道。

“但不用,我们都会死在这里。”荆云直视他的眼睛,“断龙渊的狂暴灵气,没人能撑过三天。更何况,秦军的搜捕队很快就会再来,下一次来的,可能就不是斥候,而是真正的精锐了。”

他的话没错。远处隐约又传来马蹄声,且不止一队。

阮桀拔开瓶塞,仰头将回天露一饮而尽。

液体入喉,如一道火焰流遍全身。剧痛之后,是磅礴的生机在体内爆发!受损的经脉被强行接续,枯竭的丹田中,那缕先天之炁如枯木逢春,迅速壮大、复苏。虽然能感觉到这种复苏如沙滩上的城堡,根基虚浮,随时可能崩塌,但至少他有了再战之力。

“事不宜迟。”阮桀深吸一口气,走到阵法中央,盘膝坐在混沌光球前,“玉树,荆云,你们退到阵外,以防万一。”

玉树欲言又止,最终默默退开。荆云也退到废墟边缘,手中短弓再次拉满,警惕地望向河床上游——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阮桀双手结印,丹田中复苏的先天之炁如江河决堤,汹涌而出,化作一道银白色的光柱,直射混沌光球!

光球剧烈震颤,六块残存的晶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阵法纹路全部亮起,暗红色的光芒与银白色的炁柱交织,在废墟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旋转的太极图案。

时空的波动,再次降临。

而河床上游,烟尘滚滚,数十骑黑甲骑兵已出现在视线尽头。

秦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