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宗室排挤(1/2)
祖庚王继位的第四年仲夏,一场突如其来的雷暴袭击了殷都。
暴雨如注,电闪雷鸣,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
洹水暴涨,冲毁了城郊数处低洼的农田与民居,虽未酿成巨大灾难,但这反常的天象与灾害,却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演变成了一场指向贞人舍、尤其是其中“异类”的政治风波。
雷暴停歇后的第一次常朝,气氛就有些不同寻常。
位列朝班前端的,除了几位重臣,还有数位宗室王亲。
其中一位身形微胖、面白无须、眼神却颇为锐利的中年男子尤为引人注目——他是祖庚王的叔父,子姓,名胥余,封于微地,人称微子胥。
胥余在武丁朝时便以精通礼制、恪守古法闻名,且与贞人舍中守旧派诸贞人往来密切,对武丁晚年“王道”与“神道”的紧密结合推崇备至。
祖庚继位后,胥余虽未居核心要职,但作为王叔、宗室元老,其言谈在朝堂上颇有分量。
今日,胥余一反常态,在商议完几项日常政务后,忽然出列,手持玉圭,向御座上的祖庚王深深一躬,声音洪亮却带着沉痛:“王上,臣有本奏,事关社稷根本,不得不言。”
祖庚王微微颔首:“王叔请讲。”
胥余挺直身躯,目光扫过殿中众臣,尤其在几位贞人舍的代表(卜正因病未至,由龟卜科负贞人暂代)身上停留片刻,朗声道:“王上继位以来,宽仁勤政,万民称颂。然,近日天象剧变,雷电交加,暴雨成灾,此非吉兆!臣闻,天垂象,见吉凶。如此异象,必是上天有所警示!”
殿中一片寂静,许多大臣低下头,心中各有思量。天象示警是古老的说法,但在新王更倾向于务实治国的氛围下,已少有人公开以此为由发起诘难。
祖庚王面色平静:“哦?王叔以为,上天警示何事?”
胥余早有准备,慨然道:“臣不敢妄揣天意。然,我大商立国,敬天法祖,沟通人神,乃立国之本。贞人舍,职司天地,掌卜祭祀,乃王与天、与祖沟通之桥梁。桥梁稳固,则天意明,祖宗安,风雨顺,国祚昌。桥梁若生隙、若偏斜、若杂芜丛生,则天意晦,祖宗不安,故降灾异以示警!”
这番话,直接将天灾与贞人舍的状态挂钩,且暗示贞人舍内部出现了问题。殿内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暂代卜正出席的龟卜科负贞人心中一紧,连忙出列辩解:“微子言重了!贞人舍上下,恪尽职守,祭祀占卜,从无懈怠。天象变化,自有其道,岂可尽归咎于人事?况且……”
胥余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从无懈怠?果真如此吗?”他转向祖庚王,语气转为恳切,“王上,非是臣苛责贞人舍。然臣近日闻听都中多有议论,言贞人舍内,有不务正业、荒废本职之人!竟有舍弃沟通天地之正道,终日与草木秽物为伍,编撰所谓‘医典’,传授仆役杂学,美其名曰‘体察民瘼’!此等行径,混淆神圣与鄙俗,分散贞人精诚之心,岂非自毁桥梁之基?长此以往,贞人将不贞,神意何以通达?此番天灾,安知不是上天对此等淆乱之举的震怒与惩戒?!”
矛头直指“医典编撰传习所”和瞻!
殿中响起一片低低的哗然。许多大臣对贞人舍内部的具体事务并不清楚,但“与草木秽物为伍”、“传授仆役杂学”这样的描述,听起来确实有损贞人舍清贵神圣的形象。结合刚刚发生的天灾,胥余的指控显得颇有分量。
祖庚王眉头微蹙,看向那位龟卜科负贞人:“果有此事?”
负贞人额头见汗,心中急速权衡。他本人对瞻的所为也颇多不满,但在此刻朝堂之上,作为贞人舍代表,他若完全撇清或承认,都可能引发不可测的后果。
他只得含糊道:“回王上,确……确有先王武丁晚年下令编撰医典之事,由贞人瞻负责。此乃先王遗命,瞻亦是奉命行事……至于是否……是否荒废本职,臣……臣不甚明了。” 他将责任推给“先王遗命”和“不甚明了”,既未完全否认胥余的指控,也为贞人舍留了余地。
胥余却紧追不舍:“奉命行事?先王晚年,心念或有旁骛。然如今王上在位,自当拨乱反正,使贞人舍重归正道!岂可因循旧例,任由此等淆乱之事继续,玷污贞人名器,触怒上天?臣请王上下旨,即刻彻查贞人舍内不务正业、淆乱职司之行!停罢无关编撰杂务,使诸贞人各归其位,精诚于祭祀占卜之正业,或可上慰天心,平息灾异!”
这话说得极重,等于要求祖庚王直接干预贞人舍内部事务,甚至否定先王的部分政策。几位与胥余交好的宗室成员也纷纷出言附和,形成一股不小的压力。
祖庚王沉默着,手指轻轻敲击着玉案。
他深知这位王叔的立场及其与贞人舍守旧派的关系,也明白这场突如其来的发难,背后是守旧势力借天灾之机,试图扳回局面,打压以瞻为代表的、在他看来或许更具务实倾向的变革尝试。
他本人对瞻的工作并无恶感,甚至隐约觉得有其价值,但在“天灾示警”和宗室压力面前,他必须谨慎权衡。
“王叔所虑,不无道理。”祖庚王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贞人舍职司神圣,确当时时自省,恪守本分。然,编撰医典亦是先王遗命,旨在体察民瘼,不可轻言废罢。”
胥余还想再言,祖庚王抬手止住他:“这样吧。着令卜正,对贞人舍内诸项事务加以整饬,明定职司,务使人尽其责,心无旁骛。至于编撰医典一事……”他顿了顿,“可暂缓进行,所需一应用度,暂停拨付。相关人员,当以本职祭祀占卜为先。待日后观天时人事,再议是否续行。王叔以为如何?”
这是一个折中的裁决。既回应了胥余“彻查”、“停罢”的部分要求,给了守旧派一个台阶和下马威,又没有完全否定先王遗命和瞻的工作,留下了日后转圜的余地。同时,将具体执行的皮球踢给了卧病在床的卜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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