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长眠再启(1/2)

牛车在崎岖的山道上颠簸前行,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单调的声响。

陈远靠在车厢内,闭目养神。

离开亳城越远,他身体深处那股呼唤沉睡的悸动就越发清晰,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刷着他的意识边界。

这不是病痛,而是一种源自细胞深处的、无法抗拒的生理节律。

厉在前方驾车,偶尔回头透过车厢缝隙察看。

他的独眼中满是忧虑,但握着缰绳的手稳定有力。

这位曾经的奴隶、如今的护卫,已将守护陈远视为此生最重要的使命,即使这使命的尽头可能是永别。

“大人,前方就是您说的那个山谷口了。”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压得很低,“要现在进去吗?”

陈远睁开眼,掀开车帘。眼前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缠绕如蛛网。

山谷入口隐蔽在两块巨大的风化岩石之间,仅容一车通过,若非事先知晓,极难发现。

这是他三年前以“采药勘地”为名,花费数月时间在方圆百里内反复考察后选定的地点——地势隐蔽,有水源,岩质稳定,且附近没有大型部落活动。

“进去吧,小心些。”陈远说道。

厉应了一声,轻喝牛车,缓缓驶入山谷。

谷内景象豁然开朗。

一条清澈的溪流从深处蜿蜒而出,两岸长满各种草药,空气中弥漫着草木与湿润泥土的气息。

阳光透过层层树冠洒下斑驳光点,鸟鸣声清脆悠远。这里确实是一处绝佳的隐世之地。

顺着溪流上行约三里,一块巨大的灰褐色岩壁出现在眼前。

岩壁高约十丈,表面爬满青苔与藤蔓,看起来与周围山体浑然一体。

但陈远知道,在那些藤蔓后方,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入口——高约五尺,宽三尺,需弯腰才能进入。

“到了。”陈远示意停车。

厉利落地跳下车,先环视四周,确认安全后,才扶陈远下车。

陈远的“虚弱”此时已不必完全伪装,那股越来越强的沉睡感确实让他步履有些飘浮。

“厉,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分批运进洞里。”陈远指着岩壁,“入口在那里,藤蔓拨开即可。”

厉点头,开始默默搬运。他先拨开伪装,探身进入岩洞查看片刻,出来时面色稍缓:“洞内干燥,有通风,深处空间颇大。”

“那就好。”

两人花了近两个时辰,才将车上所有物资运入洞中。

东西很多:十二个特制大陶罐,其中八个装满了经过煮沸、密封的清水,两个装着浓缩的谷粉与肉干混合物,两个装着各类草药与矿物;

数捆鞣制过的兽皮;

几套换洗衣物;

火镰、燧石、铜刀等工具;

以及陈远私人整理的一小捆简牍——那是他这些年来不敢记录在正式骨册上的一些思考和观测数据。

洞内果然如厉所说,纵深约五丈,最宽处约三丈,最高处近两丈。顶部有数道天然裂隙,光线与空气得以流通,却不至于让雨水直接灌入。

洞底较为平坦,靠里侧有一处略高的石台,形似天然石榻。

陈远让厉在洞内点燃一支松明火把,火光跳跃间,岩壁上的纹理清晰可见。

他仔细检查了整个洞穴,特别留意了通风情况和可能的渗水点,确认无误后,心中最后一块石头落地。

“大人,您真要在此……”厉的声音在洞中显得有些空洞,他没有说完,但意思明确。

陈远走到石台边坐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厉也坐下。

火光在两人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厉兄,坐。有些话,今日需与你说透。”陈远的语气平静而坦诚。

厉沉默地坐下,腰背挺直,独眼直视陈远,等待下文。

“我所谓的‘病’,并非真正的山岚瘴毒。”陈远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厉身体微震,“那只是掩人耳目的说辞。我身体所患,是一种……无法解释的宿疾。每隔数十年,便必须陷入一次漫长的沉睡,身体会在这个过程中发生某种变化,如同蛇蜕皮、蝉脱壳。”

厉的独眼睁大,呼吸微促,但他没有打断,只是紧紧握着拳。

“这种沉睡,短则数年,长则十数年,期间我无知无觉,如同死去。但沉睡结束后,我会醒来,身体会恢复到年轻时的状态。”

陈远缓缓说着,观察着厉的反应,“这不是长生不老,而是一种……诅咒,或者说,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循环。”

“所以大人您不会……”厉的声音有些发颤。

“不会真正死去?不,每一次沉睡都可能成为永眠,我无法保证一定能醒来。”陈远摇头,“而且,这种异常若被外人知晓,无论王庭、巫觋,还是寻常百姓,都会将我视为妖异。届时,不仅是我,所有与我相关之人,包括你、阿蘅、辛,都可能遭殃。这就是我必须‘病逝’,必须隐藏的原因。”

厉消化着这些话,良久,他沉声道:“大人告诉我这些,不怕我……”

“我若不信你,便不会带你来此。”陈远打断他,目光坦然,“厉兄,你是我在这个时代,最可托付性命之人。”

厉的独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他忽然单膝跪地,低首道:“厉,愿誓死守护此秘!无论大人沉睡多久,厉必守候在此,直至大人苏醒!”

陈远连忙扶他:“不,你不能留在这里。”

厉抬头,眼中露出不解与倔强。

“听我说完。”陈远按住他的肩膀,“首先,若你长久不归,必会引起怀疑。韦那些人不会放过追查的机会。其次,我需要你在外界活动,完成几件重要的事。”

“大人请吩咐!”

陈远从怀中取出一卷薄羊皮,上面用细密的墨迹写着什么。这是他用特制的炭笔和自制的“墨”书写的,比刻简快得多,且不易仿制。

“第一,你回到亳城后,需以‘护送我至静养地后,我命你返回处理医署后续事务’为由,公开露面。约一个月后,你需再进山一次,装作来探望,然后带回我‘已病逝’的消息,以及……我的‘遗物’。”

“遗物?”

“对。”陈远走到一个陶罐旁,从中取出一套折叠整齐的麻布衣物,正是他平日里常穿的那套,上面已事先做旧,并沾染了一些特意调配的、类似腐败植物与陈旧血迹的痕迹。

“还有这个。”

他又取出一个骨质护身符,那是亘多年前赠予他的,刻有简单的祈福纹路。

“你将这套衣物和护身符带回,就说在山中发现了我‘最后安息之处’,但遗体已被野兽……不忍细述,只抢救回这些物品。

届时你要表现出适度的悲痛与自责,然后按照商礼,在城外择一风水尚可之处,为我建一个衣冠冢。”

厉的喉结滚动,声音干涩:“厉……明白。”

“第二,关于阿蘅和辛。”陈远继续道,“我留下的财物,足够他们生活数年。阿蘅医术已得我真传七成,只要谨慎行事,在医署或自行开诊皆可立足。辛的刻字手艺在贞人舍也已被认可,亘老先生会照拂他。你要做的是暗中关注,若他们遇到实在过不去的难关,再暗中相助,但切记不可频繁,不可暴露你与他们的关联太深。最好……让他们也逐渐适应没有我的生活。”

“第三,”陈远的语气更加严肃,“关于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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