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安排“病逝”(2/2)

“其一,若我真有不测,这些钱物,一部分你自用,一部分替我暗中照顾阿蘅与辛,确保他们生活无虞。这份简牍,可证明他们曾为我效力,寻常人应不会为难。”

其二,他压低了声音,“我或许会外出寻一僻静处,尝试一种凶险的古法疗治,成败未知。若我久去不归……你便知结果。届时,不必寻我,只当我已埋骨青山。照看好医署,若有可能,护得阿蘅、辛平安,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他没有明确说要“假死”,而是给出了一个“外出尝试古法疗治,可能失败身死”的模糊说法,这既给了厉一个心理准备和交代,又避免了直接透露沉睡的秘密。

厉眼眶微红,单膝跪地,沉声道:“厉,遵命!必不负大人所托!”他知道陈远所言“古法”凶险,但更明白陈远决定的事,难以更改。他此刻能做的,便是服从和守护。

对于阿蘅和辛,陈远则采取了不同的方式。

他分别给予了他们一些医书笔记和刻字心得,勉励他们继续钻研,并“无意”间透露自己可能需要长时间静养或外出寻药,让他们做好医署事务可能需更多自主承担的准备。

阿蘅担忧不已,日夜翻查医书,想为陈远找到对症之方;辛则更加沉默努力地工作,似乎想以这种方式分担主人的压力。

第四步:公开“恶化”与“寻求最后希望”。

时机逐渐成熟。

在一次首领主壬召集的、关于春播祭祀的会议上,陈远“勉强”出席。

会议中途,他忽然脸色煞白,额角渗出冷汗,身体晃了晃,以手撑案才稳住。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艰难”地表示歉意,提前离席。

这次公开的“病发”,将他“病重”的消息彻底坐实,传遍了高层。

大巫亲自前来探视。陈远躺在榻上,盖着薄衾,脸色憔悴,气息“微弱”,断断续续地描述着自己“忽冷忽热、心悸盗汗、时常梦见诡异山林景象”的症状,并“惭愧”地表示,自己翻阅古籍,怀疑是之前深入某处险峻山谷采药时,中了极为阴损的“积年山岚瘴毒”,此毒入髓,恐……药石罔效。

大巫仔细查看了他的气色(陈远用特殊方法暂时改变了面部气血运行),又听了症状描述,沉吟良久。

他学识渊博,自然也听说过此类传闻,再看陈远情状,心中已信了七八分,不由叹息:“天妒英才……石针,你且宽心,老夫当禀明王上,广寻良医奇药,或有一线生机。”

陈远“感激”地摇头:“多谢大巫。然此疾古怪,恐非寻常医药可解。晚辈……晚辈斗胆,想外出寻一清净至极、地气特殊之处,尝试以‘地脉静养’之法,配合一些凶险古方,做最后一搏。成则幸甚,败……也求个安宁,不累及他人。”他将早已想好的“外出静养疗治”理由抛出,合情合理。

大巫凝视他片刻,最终缓缓点头:“也罢。你既有此志,便去吧。所需之物,尽可开口。望……天道酬勤,佑你安康。”

大巫虽觉凶险,但见陈远心意已决,且所言方法在古巫传承中确有类似记载(地气疗伤),便不再阻拦,反而给予支持。

这为陈远“合理”离开亳城,前往选定的岩洞,扫清了最大的障碍。

第五步:最后的告别与“启程”。

得到大巫和首领默许后,陈远开始公开准备“远行疗养”。他以需要绝对安静、防止“瘴毒”扩散为由,谢绝了大部分探视,只让厉协助准备行装。

所谓的行装,主要是大量“药材”(其中混杂了未来沉睡所需的浓缩营养物和关键草药)、特制的“陶罐”(用于储存清水和某些物资)、以及一些“用于布置静养地”的工具和材料。

这些物品的采购和准备,由厉一手操办,分批少量进行,混杂在医署正常补给中,毫不显眼。

临行前一夜,陈远将阿蘅和辛叫到静室。

他“气色”似乎回光返照般好了一些,温和地嘱咐阿蘅要继续精进医术,照顾好医署,将他留下的笔记用好;

鼓励辛要持之以恒,将来或可凭一手好字和细心,在贞人舍或别处谋个更好的前程。他留下了分别赠予他们的财物和推荐信(给亘和其他交好者),言语中充满了“诀别”之意。

阿蘅泣不成声,辛也红了眼眶。陈远心中微涩,但他必须硬起心肠。这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

最后,他单独见了亘。两人对坐,油灯摇曳。陈远没有过多掩饰眼中的疲惫与某种了然的平静:“老先生,此番远行,吉凶未卜。石针蒙您多年教导提携,恩同再造。无论结果如何,此情永铭于心。医署与历法观测诸事,已略作安排,日后还需老先生多看顾阿蘅那几个孩子。”

亘看着他,睿智的眼中似有洞悉,却又带着深深的惋惜与无奈。他拍了拍陈远的手背,声音有些沙哑:“你非常人,自有非常之命途。老夫……不多问了。只盼你,无论去往何方,终能得偿所愿,平安……顺遂。”

他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但选择了尊重与沉默。

次日清晨,天色微曦。一辆普通的牛车驶出陈远的府邸,厉驾着车,车上装着“行李”,陈远“虚弱”地靠在车内。

没有盛大送行,只有阿蘅和辛站在门口,泪眼婆娑地目送。

马车缓缓驶出贞人区,穿过尚在沉睡的亳城街道,向着北方,向着那片选定山坳的方向而去。

车厢内,陈远掀开车帘一角,回望渐渐远去的、在晨雾中显出轮廓的亳城。

玄鸟图腾柱依稀可见,市井的喧嚣尚未醒来。

这里有过算计,有过争斗,也有过认可、温情与未尽的责任。如今,他都要暂时放下了。

牛车辘辘,驶向深山。

安排“病逝”的序幕已然拉开,接下来,将是在那幽暗岩洞中,完成最后的转换,从“下贞石针”,变回那个漂泊于时光长河中的永恒孤独者——陈远。

而亳城,终将流传起关于“石针大人为治恶疾,深入群山,最终不知所踪”的传说。

他的故事,在这个时代,似乎即将画上一个充满遗憾却又合乎情理的句点。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并非终点,只是又一次漫长沉睡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