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年10月13日 赤谷前夜(1/2)
凌晨四点,我们在寒风中再次启程。
宥乔的状态比昨夜稍好,能自己行走,但步伐虚浮,需要不时搀扶。她的眼神时常会失焦,望向虚空中的某一点——胡瑶说那是“规则视觉”在不自觉触发,她正在适应这种新的感知方式,就像婴儿学看世界。
我的右手依然麻木,但至少不再有“消失感”。代价是左手触觉的异样——握刀时能感觉到刀柄的形状、温度,但“坚硬”“冰冷”这些质感本身,变成了纯粹的概念认知。我知道那是硬的、冷的,但“硬”和“冷”的感觉本身,从我的体验库里被抹去了。
李杞打头,胡瑶垫后,我和宥乔在中间。按照阿劲给的坐标,我们需要向东南方向行进约二十公里,抵达一处预设的接应点。那里有车辆和医疗支援。
晨光初露时,我们遭遇了第一波麻烦。
不是人,是高原上的野生动物——一群野牦牛,大约七八头,挡在了必经的河谷地带。这本该是绕行就能解决的事,但宥乔在看到那群牦牛的瞬间,脸色变了。
“不对……它们的规则结构……在‘溶解’。”
我们隐蔽在岩石后观察。那群牦牛确实显得异常焦躁,不停地用蹄子刨地,头牛仰天发出低沉的吼叫。仔细观察,能看到它们厚实的皮毛下,偶尔会闪过一丝不自然的暗红色流光。
“源质污染。”胡瑶低声道,“从观测站扩散出来的。虽然浓度很低,但野生动物对规则变化更敏感。”
话音未落,头牛的身体忽然剧烈抽搐起来。它的肌肉像波浪一样起伏,骨骼发出“咯咯”的错位声,体型在几秒内膨胀了三分之一,皮毛下迸裂出暗红色的结晶。牛眼变成了纯黑色,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饥渴。
“畸变体!”李杞举枪。
枪声惊动了整个牛群。剩下的牦牛也陆续开始畸变,有的长出额外的骨刺,有的皮肤金属化,最可怕的一头,整个前半身融化成了一滩黑色胶质,却依然能移动、扑咬。
七头畸变牦牛朝我们冲来。
“宥乔,能处理吗?”我问。
她闭眼,再睁开时,瞳孔中的冰蓝色纹路急速旋转:“可以……但需要五秒准备,而且处理完,我可能会忘记‘奔跑’的感觉。”
“值得。”我挡在她身前,“李杞,胡瑶,拖住它们五秒!”
李杞的突击步枪喷吐火舌。子弹打在畸变牦牛身上效果有限,金属化的皮肤弹开大部分弹头,只有击中关节或眼睛才能造成伤害。胡瑶双手结印,幻术展开——几头牦牛眼前出现了岩石墙壁的幻象,它们撞上去,被短暂迷惑。
三秒。
一头胶质化的牦牛突破了火力网,向我扑来。我左手持刀迎上,匕首刺入胶质化身体的瞬间,感觉不到任何阻力——就像刺进空气。胶质顺着刀身蔓延上来,试图包裹我的手臂。
我当机立断弃刀后退,右手——虽然麻木——从背包侧袋抽出最后一张雷符,咬破舌尖喷血激活。
“雷咒·震!”
耀眼的电光炸开。胶质牦牛惨叫——如果那能算惨叫的话——身体剧烈抖动,胶质状态无法维持,溃散成一地冒着黑烟的粘稠液体。
五秒。
宥乔双手在胸前合拢,乳白色的光晕从掌心扩散开来,边缘的冰蓝色纹路像脉搏一样跳动。她低声念诵——不是语言,是某种规则层面的“指令”。
“静滞·剥离。”
光晕像水波一样荡开,扫过剩余的六头畸变牦牛。被光晕触及的瞬间,牦牛们全部僵住了,不是物理上的僵硬,是规则层面的“暂停”。紧接着,它们体内那些暗红色的、代表源质污染的部分,开始被“剥离”出来,像墨汁从水中分离,凝聚成一颗颗暗红色的结晶,掉落在地。
剥离完成,牦牛们恢复了正常形态,但全部倒地昏迷——规则层面的剧烈变动让它们虚弱不堪,但至少保住了命。
宥乔身体一晃,我赶紧扶住她。她的眼神有些茫然:“柏良……‘奔跑’是什么感觉?我只记得……那是用很快的速度移动,但腿的感觉、风刮过脸的感觉……我想不起来了。”
我握紧她的手:“以后我带你跑,你感受风就行。”
我们迅速通过河谷,没有处理那些暗红色结晶——它们会自然消散,但需要时间。宥乔付出的代价再次提醒我们,每一次使用能力,都在失去作为“人”的完整。
中午时分,我们抵达了一处山隘。翻过去,就该是相对安全的区域了。但就在隘口,我们看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
一架坠毁的直升机。
不是民用型号,是军用运输直升机,机身上有模糊的涂装,但能看出是国际标志。机体断成两截,尾翼插在岩壁上,主舱散落在山坡上,还在冒烟。坠毁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圣殿骑士团的标志。”李杞指着舱门上一个烧焦了一半的徽记——十字剑与鸢尾花。
“他们怎么在这里坠毁?”胡瑶警惕地观察四周,“这里离接应点还有十公里,不是预定航线。”
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主舱里空无一人,但有战斗痕迹——弹孔、血迹,还有几具烧焦的尸体,穿着圣殿骑士团的制式作战服。从姿势看,他们是在坠机前就已经死亡。
“是被击落的。”李杞检查了机身上的破口,“火箭弹或者单兵导弹,从下方山谷袭击。偷袭。”
“谁会袭击圣殿骑士团?”我皱眉,“石语者?还是……”
“看这个。”胡瑶从一具尸体手中掰下一个东西——一个烧焦的通讯器,但外壳上刻着一个熟悉的标记:三道波浪线上方,一只眼睛。
巡山人。
但巡山人从不主动攻击,除非……
“除非他们认为,圣殿骑士团是‘入侵者’。”我想到巴特尔的话,“巡山人只守望,不征伐。但如果有人要破坏他们的‘守望’……”
宥乔忽然按住额头:“有……强烈的规则波动从东南方向传来……距离……很近,五公里内。性质……和哑巴沟的静滞封印很像,但更……‘活跃’。”
“是巡山人的圣泉?”我想起沈星河要去的地方。
“可能。但波动很不稳定,像在……被‘激活’或者‘抽取’。”
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圣殿骑士团的直升机在这个时间点、这个地点被击落,绝非偶然。
“绕过去,还是去看看?”李杞问。
“绕。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汇合。”我说,“但保持警惕,如果遇到巡山人,尝试沟通。”
我们绕过坠机点,从侧翼下山。下午两点,距离接应点还有最后五公里时,我们遇到了人。
不是巡山人,也不是圣殿骑士团。
是林晓阳。
他独自一人,坐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看着我们来的方向,像是在等我们。没有黑袍,穿着普通的户外冲锋衣,身边放着一个登山包,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徒步者。
我们全部进入战斗状态。李杞的枪口对准他,胡瑶双手结印,我挡在宥乔身前。
林晓阳举起双手,示意没有武器:“别紧张,我只是来传话的。”
“传什么话?”我冷冷地问。
“两个消息。第一,圣殿骑士团的直升机是我击落的。”他平静地说,“因为他们试图用武力强闯巡山人圣泉,想要获取圣泉底部的‘初代源质结晶’。巡山人阻止了他们,但伤亡惨重。我帮了点小忙。”
“为什么?”
“因为圣泉的结晶,是维持帕米尔高原规则稳定的‘锚点’之一。如果被取走,高原的规则脆弱点会加速崩溃,‘白碛’节点的裂隙可能直接扩大成门。”林晓阳看着宥乔,“这一点,你现在应该能‘看’到。”
宥乔闭眼感知,几秒后点头:“他说得对。东南方向有一个很强的‘秩序锚点’,但现在锚点的规则结构出现了裂痕,正在泄漏。”
“第二件事呢?”我问。
林晓阳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属u盘,抛过来。我接住。
“这里面,是周明远留下的最后一份手稿。不是关于锚阵,是关于‘他为什么后悔’。”林晓阳的语气里第一次出现了某种近似于……疲惫的东西,“他晚年意识到,自己毕生研究的‘规则工程学’,本质上是在模仿那个‘错误’——千旱之主。他想修补,但用的方法,却是在加速崩溃。”
“那你为什么还继续?”
“因为我相信,在彻底的崩溃之后,会有新的东西诞生。”林晓阳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但看了这份手稿后……我开始怀疑。周明远在临终前写道:‘我们以为自己在建造方舟,其实是在给洪水挖渠。’”
他顿了顿:“所以,我暂时不会阻止你们去赤谷。相反,我会帮你们。”
“帮我们?”
“赤谷节点的核心,不是‘门’,是一个‘选择’。”林晓阳指向东方,“千旱之主需要一个‘载体’,才能在现实层面完全降临。那个载体必须是自愿的、理解其本质的、并且有足够‘规则兼容性’的个体。石语者准备了三个候选人——我是其中之一。”
我和宥乔同时一震。
“但我拒绝了。”林晓阳笑了笑,那笑容有些惨淡,“不是因为我善良,是因为我发现,成为载体后,‘林晓阳’这个存在会彻底消失。我追求的是‘进化’,不是‘湮灭’。所以他们选了另一个人——你们认识的人。”
“谁?”
“去了赤谷,你们就知道了。”林晓阳背起登山包,“u盘里的资料,能帮你们理解赤谷节点的运作原理。至于怎么破坏……看你们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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