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黄河惊涛(2/2)
就这样在鬼门关里闯了一个多时辰,木船终于靠近了北岸。可岸边全是松软的淤泥,船根本靠不了岸。“跳!”张老七吼道,“水只到腰,抓紧牲口!”
范庆浩第一个跳下去,淤泥瞬间没到膝盖,他刚站稳,就看见宋狗宝被小李拽了下来,赶紧迎上去接过扶了一把。宋狗宝的布鞋早就被冲走了,脚踩在淤泥里,冻得直哆嗦。
范庆玄和范槐青护着受惊的骡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岸上挪,马蹄陷在淤泥里,拔出来时带出一串串浑浊的泥水。老马牵着枣红马走在最后,这匹拉了三年车的老马像是知道到了岸边,竟格外稳重,一步一步踩着前面的脚印走,没再乱蹦。
等所有人都上岸时,个个都成了泥人,瘫在地上大口喘气。回头望去,黄河依旧咆哮,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仿佛只是一场噩梦。张老七清点了人数,见没人失踪,咧嘴笑了:“都说了,我张老七的船,翻不了。”
范庆浩掏出十块大洋递过去:“谢张老板救命之恩。”张老七接过大洋,掂量了一下,塞进怀里:“客气啥,都是混口饭吃。”他指了指远处,“往那边走,三里地有个镇子,能歇脚。”
几人刚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回头一看,只见一队骑兵疾驰而来,尘土飞扬中,灰色军装格外刺眼——是阎锡山的部队。为首的军官骑着匹黑马,腰间别着柄指挥刀,刀鞘在夕阳下闪着冷光。
“不好!”范庆玄低呼一声,拉着众人往旁边的芦苇丛躲,“快藏起来!”可已经晚了,骑兵很快就围了上来,为首的军官举起望远镜,厉声喝道:“都给我出来!谁也不许动!”
芦苇丛里的人都被赶了出来,足足有上百号,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士兵们端着枪,枪口对着人群,稍有异动就用枪托砸。有个老汉没站稳,被士兵一枪托砸在腿上,“咔嚓”一声脆响,老汉抱着腿惨叫起来,疼得在地上打滚。
“查身份!”军官下了令,士兵们立刻散开,逐个盘问。有个汉子说不出籍贯,被士兵用枪托砸得头破血流;还有个妇人怀里揣着块银圆,被搜了出来,立刻被当成奸细绑了起来,嘴里哭喊着“那是给娃治病的钱”,却没人理会。
轮到范庆玄时,他平静地说:“我们是兰州来的范氏后人,去洪洞大槐树寻祖。”
“寻祖?”军官冷笑一声,手里的马鞭在掌心拍了拍,“有证明吗?”
范庆浩赶紧迎了上去:“长官,路上遭了兵匪,都丢了。”
军官看了一眼一脸堆笑的范庆浩,又看了看范庆玄几人,尤其是宋狗宝胳膊上的伤疤,眼神里满是怀疑:“兰州到洪洞,千里迢迢,就你们几个?”
“还有亲戚,路上走散了。”范庆复补充道,声音有些发颤,一场惊险的渡河,让他在兰州督捕局牢中留下的旧疾又犯了,咳嗽得直不起腰。
军官沉默了半晌,突然指着范庆玄怀里的铜剑:“那是什么?”
“家传的旧物,不值钱。”范庆玄握紧了铜剑,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军官没再追问,挥了挥手:“没身份证明,就是流民。编到第三队,送去晋南修水渠!”
“长官!我们真是去寻祖的!”范庆浩急了,“您就行个方便……”
“方便?”军官的眼神冷了下来,“上个月有伙陕西的奸细,就打着寻祖的旗号,在晋南炸了军火库。你们想跟他们一样?”他指了指远处,“去修水渠,好好干活,三个月后给你们发临时身份证明。不听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士兵们拿出木牌,强行给每个人挂上。范庆玄看着脖子上的“三队十二号”,木牌粗糙的边缘硌着皮肤,却没觉得疼。他摸了摸怀里的铜剑,剑身温热——至少,他们渡过了黄河,离洪洞又近了一步。
远处的黄河依旧咆哮,像是在为他们这一路的艰辛作证。范庆玄知道,修水渠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他看了看身边的范庆浩、范槐青、小李、老马,还有紧紧攥着木牌的宋狗宝,心里默默念着:等修完水渠,拿到身份证明,咱们就去洪洞,去看看那棵大槐树,看看祖先生活过的地方。
夕阳西下,把一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跟着队伍往营地走,身后是奔腾不息的黄河,身前是未知的前路,可每个人的脚步,都异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