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微笑的瞬间(1/2)
>陆弦新歌《荒原》爆红那天,我正拍他的雪山纪录片。
>歌词里那句“拥抱是荒原中的昙花一现”,刺得我摄像机一晃。
>五年前昙花夜,他撞见我和他哥在阳台借位“接吻”。
>“温昙,你真让我恶心。”他砸了玻璃花房,指缝渗血像凋零的花瓣。
>如今他当众刁难:“温导,拍够我的狼狈了?”
>雪崩时他徒手挖开冰层找到我,嘶哑的喘息烫红我耳尖:“撑住…昙花开得好好的…”
>救护车上,他沾血的手机亮着搜索记录:“昙花枯萎了还能活吗?”
>《荒原》录音棚里,他反复唱那句“流完泪看光划过夜”。
>制作人叹气:“陆弦,温昙当年是被你哥强迫的…”
>他冲出棚时,我正抱着当年那盆昙花站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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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温昙把脸埋进厚实的掌心,用力吸了口气,试图把肺里那种被高原稀薄空气和无形压力共同挤压的滞涩感驱散。指尖冰凉,甚至有些发僵,尽管戴着专业的防风手套,但西迦雪山的严寒依旧无孔不入。她搓了搓手,抬头看向窗外。
暴风雪不知疲倦地撕扯着世界。天地间只剩下一种混沌的灰白,雪片不再是飘落,而是被狂风卷成狂暴的白色涡流,凶狠地撞击着这座孤悬于半山腰的“风暴角”旅馆厚实的窗玻璃。旅馆像惊涛骇浪中一艘随时会倾覆的破船,在风雪的咆哮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窗框细微地颤抖着,细碎的冰晶被风刮进来,在窗台上积了薄薄一层。
她身后,是同样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困住的摄制组。灯光师老李蜷在壁炉旁唯一一张还算舒适的旧沙发里,鼾声均匀,显然已经放弃挣扎,任由疲倦接管。助理小周则像个不安分的地鼠,在狭窄的前厅里来回踱步,厚实的雪地靴踩在陈旧的木地板上,发出沉闷而焦躁的“咚咚”声,每一步都敲在温昙紧绷的神经上。
“温导,”小周终于忍不住停下,声音里带着被风雪困住的憋闷,“这鬼天气,陆弦那边……确定能上来?这都超时快两小时了!”
温昙的目光依旧黏在窗外那片狂暴的混沌上。她的声音听起来比窗外的风雪还要冷静,只是出口的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小团白雾:“合同签了。他团队说,风雪稍小就动身。”
“合同?”小周撇撇嘴,年轻气盛的脸上写满了不以为然,“那位爷的脾气,圈里谁不知道?阴晴不定,难搞得很。我看他就是存心晾着我们!您想想,他经纪人刚才电话里那语气,‘陆老师还在准备’,准备什么呀?这冰天雪地的……”
小周的抱怨像细碎的冰碴,刮着温昙的耳膜。她没反驳,只是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在防风手套粗糙的表面留下几道细微的折痕。陆弦……这个名字本身就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一圈圈沉滞的涟漪。五年了。这个名字,连同那个被玻璃碎片、血色花瓣和冰冷眼神凝固的夜晚,被她深深埋藏,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重新掘开。
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到工作。这次为“探索频道”拍摄的《孤峰回响》纪录片,聚焦极限环境下的音乐创作,陆弦——这位以才华横溢和性格孤傲着称的新锐唱作人,是核心人物。他的新专辑主打歌《荒原》,据说灵感就诞生在这片苍茫的西迦雪山腹地。摄制组需要捕捉他在这里创作的原始状态。
选择西迦雪山,是她力排众议的结果。风险大,成本高。没人知道,当看到提案上“西迦雪山”四个字时,她心底那点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念头。是巧合?还是某种无法言说的引力?
“叮咚——”
旅馆那扇沉重、被风雪拍打得有些变形的橡木大门,猛地被向内推开。一股裹挟着刺骨雪粒的狂风尖啸着灌入前厅,壁炉里的火苗剧烈地跳动挣扎,光线瞬间明灭不定。老李的鼾声戛然而止,他像受惊的熊一样猛地坐起。小周则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到了旁边的木制衣帽架,发出一阵哐啷乱响。
门口,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几乎被风雪塑成了一个移动的雪人。黑色的长款羽绒服上覆盖着厚厚一层雪,帽檐压得很低,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肩膀上、头发上,甚至浓密的睫毛上,都沾满了晶莹的雪粒。他沉默地站在门口,像一尊被风雪搬运来的冰冷雕塑,隔绝了门外的狂乱,却带来另一种更沉重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寒气以他为圆心,迅速弥漫开来,前厅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好几度。
旅馆老板慌忙上前,试图帮忙拍掉他身上的积雪,手刚抬起,就被对方一个极其轻微但不容置疑的侧身避开了。
那人抬手,动作有些僵硬地拂开帽檐上堆积的雪块,露出了整张脸。
是陆弦。
时光似乎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反而将那些曾经带着少年气的棱角打磨得更加锋利深刻。眉骨很高,鼻梁挺直如刀削,唇线绷得紧紧的。只是那双眼睛……温昙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那双曾经盛满阳光、笑意和炽热爱恋的眼睛,如今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幽深,冰冷,所有情绪都被冻结在厚厚的冰层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
他的目光越过略显局促的旅馆老板,越过一脸愕然的小周,越过揉着眼睛还有些迷糊的老李,最终,像两道无形的冰锥,精准地、毫无温度地钉在了温昙的脸上。
空气凝固了。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显得格外突兀。
温昙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迅速窜升,比窗外的风雪更刺骨。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迎向那道目光。摄像机就安静地立在她脚边的三脚架上,黑色的镜头沉默地对着门口的方向。
几秒钟死寂般的对视,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陆弦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在坚冰上划开的一道冷峭裂痕。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长途跋涉和寒冷侵袭后的沙哑,像粗糙的砂纸磨过冰面:
“温导,”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脚边的摄像机,那冰冷的审视意味更浓了,“久等了。拍够我的狼狈了吗?”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渣的石头,重重砸在凝滞的空气里,也砸在温昙骤然收缩的心口上。他认出了她。并且,那刻骨的敌意,清晰得如同他肩上尚未融化的寒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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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ion!”
温昙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有些沉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压过了窗外呼啸的风雪余音。
镜头聚焦在木屋中央。
陆弦坐在一把样式简单的原木椅子上,姿态看似随意,背脊却挺得笔直,像一株拒绝被风雪压弯的冷杉。他怀里抱着一把哑光黑色的吉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上,指关节因为低温而显得有些发白。一盏便携式的柔光灯在他侧前方打亮,勾勒出他深刻而冷峻的轮廓,也在他低垂的眼睫下方投下小片浓重的阴影。
“陆老师,我们开始吧。”温昙站在摄像机后面,透过取景器看着他。她的声音刻意放得平稳专业,滤掉了所有私人情绪,“《荒原》这首歌,听说是您在西迦雪山徒步时突然获得的灵感?能具体谈谈那个瞬间的感受吗?是什么触动了您?”
陆弦没有立刻抬头。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拨动了一下琴弦,发出一声低沉短促的嗡鸣,在寂静的木屋里显得格外清晰。这声音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眼底那片冰封的湖面下,似乎激起了极其细微的涟漪。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越过摄像机冰冷的镜头,直接落在温昙脸上。那目光锐利得如同冰锥,带着洞穿一切的审视和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
“触动?”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淡,尾音微微拖长,“温导对创作灵感很感兴趣?”
温昙握着摄像机稳定器的手紧了紧,金属的冰冷触感透过手套渗入皮肤。她保持着拍摄姿势,没有避开他的视线:“作为纪录片导演,理解创作源头,才能更好地捕捉真实。”
“真实?”陆弦的嘴角又扯出了那种冰冷的弧度,像是在重复一个极其讽刺的词。他修长的手指在吉他光滑的琴颈上缓缓滑过,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眼神却越来越冷,“那温导一定很擅长捕捉……昙花一现的东西了?”
“昙花一现”四个字,被他咬得又轻又重,像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刺向温昙记忆深处最鲜血淋漓的角落。
五年前那个夏夜的气息、浓郁得化不开的昙花香、骤然碎裂的巨大声响、粘稠温热的液体滴落……无数尖锐的碎片瞬间冲撞着她的神经。温昙感到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脚下一个趔趄,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沉重的摄像机镜头随之猛地一歪,画面在取景器里剧烈地晃动、失焦,最终只能捕捉到木屋一角粗糙的地板纹理。
“cut!”温昙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迅速稳住身体,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抱歉,设备有点滑。我们…调整一下。”
她垂下眼,避开陆弦那两道几乎要将她冻结的视线,手指有些僵硬地重新调整着摄像机的平衡。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回响。她能感觉到陆弦的目光依旧钉在她身上,冰冷,沉重,带着毫不留情的审判意味。
小周担忧地看了温昙一眼,欲言又止。老李则皱着眉头,显然对这次意外中断有些不耐烦。
陆弦却像是完全没看到这个小插曲。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回怀中的吉他上,指尖随意地拨弄着琴弦,几个破碎的、不成调的音符流泻出来。他整个人仿佛又沉入了自己的世界,刚才那瞬间的尖锐攻击,如同从未发生。
“继续吧,温导。”他头也不抬,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比窗外的寒风更让人心头发冷,“时间宝贵。您不是要捕捉‘真实’么?”
木屋里只剩下吉他偶尔发出的单调音节,和窗外风雪永不停歇的呜咽。真实,如同一道深不见底的冰裂缝隙,横亘在他们之间。
接下来的采访,变成了一场漫长而冰冷的凌迟。
陆弦的回答简短、疏离,像他脚下踩着的西迦雪山冻土,坚硬而拒绝任何情感的渗透。每一个问题,他都用最精炼、最不带感情色彩的语言挡回。当温昙试图引导他谈谈创作背后的情感挣扎时,他只是抬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淡淡地反问:“温导觉得,荒原上除了风,还能有什么?”
他始终没有唱《荒原》的任何一句,只是偶尔拨动琴弦,弹出几个冰冷、孤绝的音符,如同荒原上呜咽的风声。那首爆红网络的歌,在他指下只剩下最原始的骨骼,剥离了所有动人的血肉。
温昙感觉自己像个在冰面上行走的囚徒,每一次提问都小心翼翼,生怕脚下的薄冰再次碎裂,坠入那彻骨的寒渊。取景器里,陆弦的面容在柔光下显得过分冷硬。她注意到一个细节:他左手搭在琴颈上,虎口处靠近腕骨的地方,有一道颜色浅淡、却异常狰狞的旧疤,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苍白的皮肤上。当他的手指用力按弦时,那道疤痕的轮廓会微微凸起。
那是……五年前那个夜晚的印记吗?那个被玻璃碎片割裂的夜晚。
采访在一种近乎窒息的氛围中结束。温昙喊出“cut”时,感觉后背的衣料已经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
陆弦放下吉他,动作利落。他没有再看温昙一眼,径直起身走向木屋角落那个巨大的登山背包,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无声地宣告着这场酷刑的终结。
小周立刻凑到温昙身边,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年轻人才有的愤愤不平:“温导!他…他简直了!您看到没?他刚才看您的眼神,那哪是看导演的眼神?分明是看…看叛徒!看仇人!他怎么能这样?您以前是不是……”小周的话戛然而止,似乎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及了不该问的领域,有些尴尬地住了口。
温昙摘下口罩,深深地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滞涩感。她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小周的问题,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收拾设备,准备拍外景空镜。他下午应该会去冰湖那边。”
她转过身,开始有条不紊地拆卸三脚架上的摄像机。动作依旧专业、稳定,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工作流程中的小波折。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道冰冷的视线,那句淬毒的“昙花一现”,还有那道狰狞的旧疤,像无数根看不见的细线,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尖锐的拉扯痛楚。
五年时光筑起的堤坝,在陆弦冰冷的敌意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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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在午后奇迹般地短暂停歇了。厚重的铅灰色云层裂开缝隙,吝啬地漏下几缕惨淡的天光,勉强照亮了通往冰湖的崎岖小径。空气依旧凛冽刺骨,吸进肺里像含着冰刀。
温昙和助理小周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及膝的积雪中。沉重的摄像机包压在小周肩上,温昙则提着三脚架和装着备用电池、滤镜的器材箱。每一次抬腿都异常费力,积雪下隐藏着凹凸不平的岩石和冰层,稍不留神就可能滑倒。寒风刮过裸露的皮肤,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在扎刺。
“温导,我们…我们非得走这么急吗?”小周喘着粗气,呼出的白雾瞬间被风扯散,“陆弦不是说…他晚点才过来?”
温昙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的地形和光线变化:“光线不等人。暴风雪刚停,这种阴天散射光最适合拍冰湖的苍茫感。等他来了,光线变了,就抓不住那种荒原的意境了。”她必须拍到足够完美的空镜,这是支撑整个纪录片情绪基调的骨架。
小周嘀咕了一句什么,似乎是抱怨陆弦的架子太大,但终究没敢大声说出来,只是认命地跟紧了脚步。
冰湖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它像一块巨大的、被遗忘在群山褶皱里的墨绿色琉璃。湖面并未完全封冻,边缘凝结着参差不齐的白色冰凌,中心区域则是深沉的、近乎黑色的湖水,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和周围沉默耸立的雪峰。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寂静笼罩着这里,只有风吹过冰面发出的细微呜咽。荒凉,孤绝,美得惊心动魄,也冷得深入骨髓。
“就是这里了!”温昙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职业性的兴奋,暂时驱散了疲惫。她迅速选定位置,架好三脚架,动作熟练地装上摄像机,调整参数。
小周放下沉重的背包,一边揉着酸痛的肩膀,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这片冰湖。他注意到湖边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旁,似乎有什么东西。“温导,您看那边石头上……好像是字?”
温昙正在构图,闻言顺着小周指的方向看去。那块岩石背风的一面,果然有一些模糊的刻痕。她调整镜头焦距拉近。刻痕很深,像是用尖锐的石头或匕首反复刻画出来的,线条歪歪扭扭,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力道,组成两个纠缠在一起的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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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弦。温昙。
一瞬间,温昙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麻木。她的手指死死抠住了冰冷的摄像机外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五年前那个夏末,他们瞒着所有人,偷偷跑到这座还未开发的西迦雪山。就是在这块岩石旁,陆弦孩子气地掏出瑞士军刀,笨拙又执着地刻下了这两个名字。他说:“温昙,等我们老了,再来这里找它。让它替我们守着西迦雪山。”那天阳光很好,照在他汗湿的额发和明亮的笑容上,空气里都是青草和自由的味道。
记忆的闸门被这冰冷的刻痕轰然撞开,汹涌的潮水带着甜蜜的酸楚和灭顶的痛楚席卷而来。她猛地闭上眼,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温导?您没事吧?”小周担忧的声音传来。
“没事。”温昙强迫自己睁开眼,声音有些发飘,视线却死死钉在那两个刻痕上,“风…有点大。”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去,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取景器里冰湖的构图上。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轰鸣声隐隐传来,打破了冰湖死寂般的宁静。
那声音初时微弱,如同遥远的雷声,但转瞬间就变得清晰可辨,并且以惊人的速度在增强、在靠近!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地震颤,如同一个沉睡的巨人正在翻身。冰湖边缘那些巨大的冰凌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碎裂声!
“不好!”小周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失声尖叫,“雪崩!是雪崩!”
温昙猛地抬头,心脏像是被一只巨手狠狠攥住!
只见对面高耸的雪峰之巅,那覆盖了千万年的巨大雪冠,在沉闷的巨响中崩裂了!如同一条白色的、愤怒的巨龙挣脱了束缚,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咆哮着、翻滚着,沿着陡峭的山坡倾泻而下!白色的雪浪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所过之处,吞噬一切!卷起的雪雾如同巨大的白色恶魔,瞬间遮蔽了大半个天空,阳光彻底消失,世界陷入一片狂暴的、末日般的灰白!
“跑!往高处跑!快!”温昙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肾上腺素瞬间飙升。她本能地抓住身边吓呆了的小周,用尽全力将他推向离他们最近的一块地势较高的巨大岩石后方。
几乎是同时,那毁灭性的白色洪流已经冲到了冰湖边缘!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大地疯狂地颠簸!温昙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刺骨的巨力狠狠撞在后背上!她像一个轻飘飘的布偶被猛地抛起,瞬间失去了所有方向感。冰冷的雪沫疯狂地灌入她的口鼻,窒息感瞬间袭来。视野被无尽的、翻滚的白色淹没,天旋地转,耳边只剩下雪崩那毁灭性的咆哮和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
世界在眼前彻底黑暗下去之前,她最后的感知是身体被重重砸在某个坚硬的表面上,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了全身,然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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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
无孔不入的冰冷。像无数根细密的钢针,从四面八方扎进皮肤,刺入骨髓。温昙的意识在黑暗的深渊里沉浮,每一次试图挣扎着上浮,都被那蚀骨的寒冷和沉重的压迫感无情地拖拽回去。她感觉自己被浇筑在一块巨大的寒冰里,动弹不得,连思维都快要被冻结。
肺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微弱的吸气都带着冰碴摩擦气管的剧痛,却吸不进一丝真正有用的氧气。沉重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挤压着她的胸腔,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耳朵里嗡嗡作响,隔绝了外界大部分声音,只有自己微弱而艰难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我在哪里?死了吗?
这个念头像幽灵一样飘过,带来更深的绝望。她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力,试图抬起沉重的眼皮。
一丝微弱的光线刺入眼帘。
模糊的视野渐渐聚焦。她发现自己被卡在一个极其狭窄的三角形空间里。头顶和身体两侧是巨大的、犬牙交错的冰块和冻土,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雪层,只有前方一小块不规则的缝隙透进些许天光,也成了唯一的空气来源。她整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蜷缩着,左腿被一块沉重的、冰冷的硬物死死压住,传来钻心的钝痛。每一次试图挪动,都会牵扯到被压住的腿,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内层的保暖衣。
雪崩…被埋了…
认知清晰地回笼,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心脏。她会被活活冻死在这里,或者窒息而死。绝望如同冰湖的湖水,迅速淹没她的口鼻。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穿透了厚厚的雪层和冰块的阻隔,隐隐约约地传来!
那声音很遥远,很模糊,带着一种嘶哑的、不顾一切的狂乱:
“温昙——!!温昙你在哪里?!回答我——!!!”
是……陆弦?!
温昙混沌的脑子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不可能!怎么会是他?那个用看仇人一样的眼神看着她的陆弦?那个用“昙花一现”刺伤她的陆弦?
但那声音在持续,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焦灼和疯狂,穿透了死亡的寂静:
“温昙——!!听到就敲!敲你身边的东西!快——!!”
是他!真的是他!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震惊和疑虑。温昙用尽全身力气,蜷起还能活动的右腿,狠狠踢向压住她左腿的那块冰冷硬物!
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
“咚!”
又是一下!她用尽残存的力气。
外面的声音骤然停顿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种近乎狂喜的嘶吼:“这边!这边有声音!温昙!撑住!我来了!我来了——!!!”
紧接着,外面传来了疯狂挖掘的声音!不再是工具刮擦冰雪的规律声响,而是某种更原始、更狂暴的撞击和刨挖!沉闷的撞击声,冰层碎裂的刺耳“咔嚓”声,还有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混合在一起,以一种不顾一切的态势,冲击着温昙头顶的冰盖!
碎冰和雪沫开始簌簌地从她头顶的缝隙掉落。光线似乎也随着挖掘的动作时明时暗地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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