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阶前跪尽叛臣首(1/2)
九重玉阶被血洗得锃亮,折射出刺眼冷光。三百降臣匍匐跪地,额头抵着冰凉石阶,身体抖成一片。
冷紫嫣倚坐龙椅扶手,指尖轻点摊开的名册:“陛下,这些……全杀?”
沈璟竤握住她手指,引向几个名字:“留他们。恶名朕来背,仁名……给你。”
殿外秋风吹进来,带着血腥味。那些血是三天前洗刷的,叛军伏诛时溅了满阶。
宫人连夜刷洗,青石缝里仍渗着暗红。降臣们跪在上面,膝盖冰凉,心更凉。
冷紫嫣垂眼看着名册。朱笔圈出的名字密密麻麻,像一张死亡名单。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条命,一个家族,一场清算。
她指尖停在某个名字上。“李尚书,”她轻声念,“吏部尚书李庸。永昌九年进士,官至二品。皇叔提拔的第十三个人。”
她抬眼看向殿外。
跪在最前面的老者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
“李尚书,”冷紫嫣声音提高,“抬起头来。”
老者颤抖着抬头,脸上皱纹深刻如刀割。他眼睛浑浊,看着冷紫嫣,又看向她身边的沈璟竤。
“罪臣……罪臣叩见陛下,娘娘……”
“你有何罪?”冷紫嫣问。
“罪臣……罪臣不该依附皇叔,不该贪墨军饷,不该……不该祸国殃民!”他说着开始磕头,额头撞在石阶上砰砰响。冷紫嫣静静看着。
等他磕了十几个,额头渗出血,她才开口:“停。”李庸僵住,伏在地上不敢动。
“李尚书,”冷紫嫣合上名册,“本宫查过你的案卷。永昌十一年,江南水灾,你私自开仓放粮,救了三千灾民。可有此事?”李庸愣住。
“永昌十二年,北境军饷被贪,你暗中上书揭发,奏折被皇叔扣下。可有此事?”李庸身体开始发抖。
“永昌十三年,也就是今年,”冷紫嫣盯着他,“皇叔谋反前夜,你托病不出,没参与叛军密谋。可有此事?”
三件事,三根救命稻草。李庸猛地抬头,老泪纵横。
“娘娘……娘娘明察!罪臣……罪臣是有苦衷的!”
“苦衷?”冷紫嫣笑了,“什么苦衷,能让你在皇叔手下苟活五年?”李庸哽咽。
他看向沈璟竤,看着皇帝冰冷的脸,突然咬牙:“罪臣……罪臣的长孙,被皇叔扣在府里做人质。若不听命……孩子就……”他说不下去,只是哭。
哭声在空旷大殿里回荡,混着秋风呜咽。冷紫嫣看向沈璟竤。
沈璟竤没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了几个字。
留。她懂了。“李庸。”她开口,“你长孙……现在何处?”
“在……在刑部大牢。”李庸泣不成声,“皇叔事发后,一起……一起抓进去了。”冷紫嫣转头看向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赶紧上前:“娘娘,确有此事。那孩子今年……才八岁。”八岁。冷紫嫣心脏一紧。
她想起表兄林清,死时也才二十四岁。想起冷家那些孩子,流放时最小的才五岁。
“放了他。”她说。刑部尚书愣住:“娘娘,这……”
“放了他。”冷紫嫣重复,声音冷下来,“八岁孩子,能谋什么反?能贪什么饷?”
刑部尚书看向沈璟竤。沈璟竤点头。“遵旨。”刑部尚书退下。
李庸瘫软在地,像被抽了骨头。他看着冷紫嫣,嘴唇颤抖:“娘娘……娘娘大恩大德……罪臣……”
“本宫还没说完。”冷紫嫣打断他,“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官,是不能再做了。家产,抄没七成。流放岭南,三代不得入仕。”
她说得很慢,每个字都清晰。
李庸愣住,随即磕头如捣蒜:“谢娘娘不杀之恩!谢陛下隆恩!”
他哭得更大声,可这次是感激。冷紫嫣看向下一个名字。
“王侍郎。”跪在第二排的中年男人一颤。
“兵部侍郎王铮。”冷紫嫣翻开另一本案卷,“永昌十年,你负责北境军械调配。三十万件棉衣,你报了五十万件。差价……二十万两。”
王铮脸色煞白。
“那二十万两,”冷紫嫣合上案卷,“你拿十万两孝敬皇叔,剩下十万两……在江南买了三处宅子,养了五个外室。”
她说得很平静,可每个字都像刀。王铮开始发抖。“罪臣……罪臣……”
“本宫没问你话。”冷紫嫣截断他,“本宫只是在陈述事实。”她看向沈璟竤。
这次沈璟竤没在她手心写字。他只是看着她,眼底有鼓励。冷紫嫣懂了。
“王铮。”她开口,“你长孙……多大了?”王铮一愣:“十……十二……”
“十二岁,该懂事了。”冷紫嫣说,“知道祖父贪墨军饷,害北境将士冻死吗?”王铮瘫软。
“你那些外室,给她们买的宅子,用的都是将士的卖命钱。”冷紫嫣声音冷得像冰,“她们穿金戴银时,北境正冻死人。她们吃香喝辣时,黄河正淹死人。”
她顿了顿。“你,该死。”最后三个字,砸在地上。
王铮嘶吼:“娘娘饶命!罪臣……罪臣愿交出所有家产!愿——”
“晚了。”冷紫嫣看向刑部尚书,“拖下去,斩立决。家产全数抄没,充入国库。外室遣散,宅子变卖。子孙……流放三千里,永世为奴。”命令下达,干净利落。
禁军冲上来,拖走嘶吼的王铮。声音渐行渐远,最后只剩风声。跪着的降臣们抖得更厉害。
有人开始低声哭泣,有人昏厥过去,有人……尿了裤子。冷紫嫣闻见尿骚味,皱了皱眉。
沈璟竤握住她的手,低声说:“累了就歇会儿。”
“不累。”冷紫嫣摇头,“还有二百九十八个。”
她说得很轻,可沈璟竤听出里面疲惫。他知道她累。
这些天,她白天审案,夜里看卷宗。眼睛熬红了,肩膀伤口又疼。可她不吭声,只是强撑。
“下一个。”冷紫嫣翻开新案卷。“赵将军。”
跪在武将队列里的魁梧男人抬起头。他脸上有道刀疤,从左眉划到右颊,狰狞可怖。
“赵铁山。”冷紫嫣念,“北境守将,官至三品。永昌十一年,你带兵剿匪,杀良冒功,屠了两个村子。”
赵铁山眼睛血红。“那是叛匪!”
“是吗?”冷紫嫣翻开证据,“可本宫查到的,是两个普通村子。村民三百七十二人,上至八十老妪,下至三月婴儿……全死了。”
她抬起眼,盯着他。“赵将军,你要看尸骨图吗?”
赵铁山咬牙:“娘娘信那些文官诬告?”
“本宫信证据。”冷紫嫣挥手,侍卫抬上来几箱东西。
箱子打开,里面是村民的遗物。破旧衣裳,简陋农具,还有……几个拨浪鼓,几个小布鞋。
“这是从乱葬岗挖出来的。”冷紫嫣拿起一只小布鞋,鞋面绣着歪歪扭扭的“福”字,“这孩子的娘……一定很爱他。”
她顿了顿。“可以杀了他。”赵铁山脸色铁青。
“罪臣……罪臣是奉命行事!”“奉谁的命?”
“皇叔!”赵铁山嘶吼,“皇叔说那两个村子私通北狄,必须剿灭!”
冷紫嫣笑了。那笑容很冷,冷到骨子里。
“赵将军,你撒谎。”她轻声说,“本宫查过,那两个村子……根本不在边境线上。离北狄……还有三百里。”
赵铁山僵住。“你屠村,是因为他们发现了你的秘密。”
冷紫嫣继续,“你在村里后山……私开银矿。开采三年,获利……八十万两。”她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惊雷。
赵铁山后退一步,撞到身后同僚。“你……你怎么知道……”
“本宫还知道,”冷紫嫣盯着他,“那八十万两,你分了皇叔四十万,自己留四十万。用这笔钱,你在京城买了五处宅子,养了……十二个女人。”
她每说一句,赵铁山脸色就白一分。
“那些女人给你生了七个孩子,最大的……已经十岁了。”冷紫嫣合上案卷,“需要本宫……一个个点名吗?”赵铁山瘫跪在地。
他低着头,肩膀颤抖。突然,他猛地抬头,眼睛血红。
“娘娘!”他嘶吼,“罪臣认罪!但罪臣……罪臣有军功!北境守了十年,杀敌无数!求娘娘……看在军功份上——”
“军功?”冷紫嫣截断他,“你守的是谁的北境?杀的是谁的敌人?”
她站起身,走下龙椅。一步步走到赵铁山面前,居高临下看他。
“你守的是大周的北境,杀的是大周的敌人。”她声音冷硬,“可你屠的……是大周的百姓。你贪的……是大周的军饷。你养的……是大周的蛀虫。”
她每说一句,就往前一步。
赵铁山步步后退,最后退无可退,撞在殿柱上。
“赵铁山,”冷紫嫣停在他面前,“你那些军功,抵不了你的罪。你杀的每一个敌人,都救不了你的命。”
她转身,看向沈璟竤。沈璟竤点头。
“赵铁山,”冷紫嫣背对着他,“斩立决,抄没全族。私生子女……一并处斩。”赵铁山暴起。“妖女!我跟你拼了!”
他扑向冷紫嫣,手成爪状。可还没碰到她,禁军就冲上来,乱刀砍下。血溅了一地。
有些溅到冷紫嫣裙摆上,暗红刺眼。她没动,只是静静看着赵铁山的尸体。
眼睛睁着,死不瞑目。“拖下去。”她声音平静,“下一个。”跪着的降臣们吓疯了。
有人开始呕吐,有人失禁,有人……直接吓昏。
冷紫嫣走回龙椅,坐下。沈璟竤递给她一杯茶,她接过,手在抖。“怕了?”他低声问。
“不怕。”冷紫嫣喝了口茶,温热液体润过喉咙,“只是……有点恶心。”
沈璟竤握住她手。“那就歇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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