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断符未冷,风已动(1/2)

断符映血光的那一瞬,我便知赵高不会坐视。

他这人属疯狗的,咬住就不撒嘴,但他更是一只护食的老狗。

经营多年,他的耳目早就塞满了廷尉府、宗正寺,甚至是内谒者监。

如今郑无咎被我指名道姓地拽到了太阳底下,赵高那个多疑的脑子肯定炸了。

他现在想的一定不是怎么弄死我,而是怎么切断这条已经臭了的尾巴。

他会动。只要他动,就有痕迹。

我没让人把那截断铜符收起来,反而一脚把它踢进了泥坑里,转身回了书房。

“柳媖。”我一边用湿帕子擦手上的铜锈味,一边吩咐,“把今天公审的记录誊抄三份。一份用最快的马送去咸阳御前,一份发给各郡的监察使。”

柳媖正在研墨,手顿了一下:“那第三份呢?”

“第三份,写得草一点,多几个涂改的墨团子。”我指了指风议堂外廊那个用来装废简的大竹篓,“让那个平时最毛手毛脚的小吏,把它‘不小心’掉在那竹篓里。记住,要让他惊慌失措地跑回来找,还得找不到。”

那个竹篓是专门通往焚阁销毁废纸的通道,也是书院里最不起眼的情报死角。

我知道,书院里肯定还有没挖出来的钉子,他们盯着我的案头,也盯着我的废纸篓。

既然他们想看,我就把这“情报坟场”的大门给他们敞开。

入夜,风更冷了。

我裹紧了斗篷,带着墨鸢下了地窖。

最深的那间密室里,摆着个奇怪的木头盒子。

这是墨鸢捣鼓出来的“音摹匣”,里头没什么神神鬼鬼的,就是几片不同厚度的共鸣铜片,加上几根紧绷的丝弦。

原理跟弹琴差不多,但只要调好了音律,能模仿出个大概的人声调子,听着有点失真,像是在瓮里说话,阴森森的。

“开始吧。”我冲墨鸢点了点头。

墨鸢拨弄着琴弦,那匣子里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正是白天那个守卫招供的内容,只不过被我们要剪辑了一番。

“郑无咎……奉命……每逢初七……东市老茶棚接头……”

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临死前的绝望。

我又让人加了一句:“印模……出自内廷监印司左厢……”

录完,我把这卷只有手指粗细的蜡封录筒交给了一个跪在地上的星民。

他叫阿吉,也就是我安排的那个“逃兵”。

“去吧。”我给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把那个录筒塞进他贴身的衣袋里,“记住,到了流民营,这东西要像护命根子一样护着,直到被人‘抢’走。”

我要让赵高的爪牙们相信,核心机密已经泄露了,那个所谓的“接头点”已经暴露在我的刀刃之下。

恐惧会让忠诚变质,为了自保,他们必须抢在我动手之前去灭口,或者去转移证据。

做完这些,我又下了一道让所有人都不解的命令。

“传令李承泽,玉门关外的巡查兵力全部撤回,只留十个人看守烽燧。另外,对外放风,就说‘主犯已擒,余党不足虑’,风议堂暂停一切对‘正统复辟’案的追查。”

柳媖急了:“大人,这时候收手,岂不是……”

“这叫张网。”我打断她,“不松口子,鱼怎么敢往里钻?”

果不其然。

到了第二天清晨,柳媖脸色煞白地拿着一封简帖冲了进来。

“大人!昨夜子时,风议堂值夜的一个小吏,在门缝里捡到了这个!”

那是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上面没有落款,只有寥寥八个字,字迹扭曲,像是左手写的。

“茶棚有饵,勿往。”

我看着那八个字,忍不住笑了。

这帮人啊,真是谨慎到了骨子里。

他们不信那个流出去的供状是真的,但他们更怕那是真的。

所以他们要试探,要确认。

这“勿往”二字,看着是提醒,实际上是另一种确认。

真正的死士,接到命令就执行,哪会管前面是不是坑。

只有心里有鬼、处于惊恐中的人,才会急着去辨别虚实。

“通知李承泽。”我把羊皮纸扔进火盆里,看着它卷曲发黑,“别带甲胄,都换上商队的衣服,带上火油陶罐。今晚,我们在东市茶棚请客。”

东市的那个老茶棚,白天是个歇脚的地方,晚上就成了野狗和乞丐的窝。

三更天,月亮被云遮得严严实实。

我趴在茶棚对面那家早已打烊的酒楼二楼,透过窗缝往下看。

李承泽带着人埋伏在后巷的阴影里,连呼吸声都压没了。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巷子口有了动静。

两个黑衣人像鬼影子一样飘了进来,脚步极轻。

他们没有直接进茶棚,而是在外面绕了两圈,还往那个平时放泔水桶的角落里扔了块石头。

投石问路。

确定没动静后,他们才闪身进了茶棚。

角落里,一个驼背的老者早就等着了。

那老头看着像是卖大碗茶的,但这会儿腰杆挺得笔直。

没有废话,也没有寒暄。

其中一个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了过去。

借着云层散开那一瞬间的月光,我看清了那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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