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赦令未落,刀先斩(2/2)

这要是让外人看见了,还以为是李斯丞相在搞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但这手段太脏,也太急。

李斯那只老狐狸,绝不会犯这种把把柄直接递到别人手里的低级错误。

这是栽赃,也是赤裸裸的夺权预演。

这已经不是什么前朝余孽想要复辟了,这是一场要把大秦朝堂搅得天翻地覆的政变前奏。

我掏出火折子,当着所有人的面,点燃了那封信的一角。

火苗窜了起来,舔舐着那些许诺高官厚禄的墨迹。

“有人觉得,换身衣服混进来,我就眼瞎了?”我看着手里逐渐化为灰烬的信纸,声音冷得像是在嚼冰渣子,“有人觉得,弄张假赦令,拿个破牌子,就能把通敌叛国的罪名给抹平了?”

台下一片死寂,连刚才被吓哭的孩子都被大人捂住了嘴。

火光映在我的脸上,我想我现在这副表情肯定不怎么好看。

“带上来。”我一挥手。

两个星民拖着一个浑身瘫软的人走了上来。

这人穿着一身最普通的守卫服色,但这会儿裤裆已经湿了一大片,那是吓尿了。

正是那个名叫王二麻子的守卫,也就是那个三次探视地牢、想要给轲生下药的内鬼。

刚才那个“医官”被抓的时候,他就已经吓得站不住了,这会儿被扔在台上,像条被打断了脊梁骨的狗,一个劲儿地磕头。

“大人饶命!赤壤君饶命啊!小的也是被逼的!小的猪油蒙了心啊!”

他一边哭一边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别嚎了。”我厌恶地皱了皱眉,“说说吧,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玩花样?”

王二麻子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眼神飘忽,不敢看我,也不敢看那个跪在台下的“书吏”。

“是……是一位大人……他说只要小的在今儿个劫囚的时候,偷偷把侧门的门栓抽掉,就……就给小的家里送一百金……”

一百金。

在这个年头,足够买几亩良田,盖个大院子,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了。

这手笔,确实阔绰。

“那位大人……”我蹲下身子,盯着他的眼睛,“是不是个子不高,喜欢穿青灰色的袍子,说话声音有点尖,而且……左手少了一根小指头?”

王二麻子猛地瞪大了眼睛,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我。

“您……您怎么知道……”

哗——

台下的人群瞬间炸了。

我站起身,拍了拍手。

柳媖立刻带着几个学徒,把一块巨大的木板抬了上来。

上面贴满了一张张画像,还有密密麻麻的路线图。

“看看吧。”我指着那些图,“这位‘大人’,三天前就在东市租了个独门小院。每个月的初七、十七、二十七,不管刮风下雨,都会在丑时三刻出门。走的路线从来都是那几条没人走的背街小巷,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的巡逻队。”

我转过身,看着那个跪在台下瑟瑟发抖的“书吏”。

“他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他是赵高赵大人府上的红人,挂着‘执圭郎’虚衔的管家,郑无咎。”

那个“书吏”听到这个名字,原本还强撑着的那口气彻底散了,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你们以为自己藏得挺好,像个隐形人一样。”

我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台下每一个人的脸。

“可你们忘了,这里是赤壤书院。我这里记的,不是什么圣贤书,是这天下每一个人的呼吸。你吃了什么,去了哪儿,见了谁,只要我想知道,连你晚上说了几句梦话我都能给你扒出来。”

这话不是吓唬人。

这两年,柳媖带着风议堂的人,早就把这套情报网铺开了。

虽然还没到那种通天的地步,但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只要是生面孔,只要有异常举动,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风停了。

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样。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股寒意,那是一种被人彻底看穿的恐惧。

我缓步走下高台,每一步都踩得很实。

走到那个“书吏”,也就是郑无咎的面前,我停下了脚步。

李承泽很有眼色地把那个沾了泥的铜符递给我。

我拿着它,在手里掂了掂。

真硬啊,大秦的铜,就是结实。

我抬头望向咸阳的方向。那是帝国的中心,也是所有阴谋的源头。

隔着几百里地,我仿佛能看到赵高那张阴柔的脸,正躲在帘子后面,等着看我的笑话。

“赵大人。”

我对着那个方向,低声说了一句,像是在跟老朋友聊天。

“你递过来的这把刀,太钝了,我不接。”

我的手指猛地发力。

只听见“咔嘣”一声脆响。

那枚代表着特权的铜符,硬生生被我从中间折断了。

断口处露出了崭新的铜茬,在阳光下刺眼得很。

“但这把刀既然送来了,我就不能让你白送。我得拿着它,好好地砍一砍你自己的脚。”

我手一松,断成两截的铜符掉在郑无咎的面前,砸进了泥土里。

“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押送廷尉府!”

我的声音骤然提高,传遍了整个广场。

“告诉廷尉,我要他严查这背后的主使!谁给的胆子敢私刻印信,谁给的胆子敢勾结流寇!”

“另外,传令各郡!”

我猛地转过身,衣袖带起一阵风。

“凡是涉及散布‘正统复辟’言论的,不管他是当官的还是种地的,即刻拘押!三天之内,我要看到名单摆在我的桌案上!”

既然你们想把水搅浑,那我就把这潭水彻底烧开。

雨彻底停了。

头顶那层厚得像棉被一样的乌云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金色的阳光斜斜地照下来,正好打在我脚边那截断裂的铜符上。

铜的断口映着光,泛出一股子诡异的血红色。

断符映血光的那一瞬,我便知赵高不会坐视。

他经营多年,像一只护食的老狗,绝不会容忍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地打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