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谁在演,谁是饵(2/2)

轲生盯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变成了凶狠。

这小子反应真快,这时候还在演。

“呸!”他一口血沫子吐在我靴子上,“秦狗!”

“嘴还挺硬。”我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扇在他脸上。

这一下打得极重,但他没躲,我也没留手。只有这样,才真实。

借着这个俯身的动作,我的斗篷遮住了周围所有人的视线。

我的左手极快地塞进他怀里,那是我们之前约定的位置。

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蜡丸,滑进了他破烂的衣襟深处。

里面有一块微型陶片,上面只有三个字:“莫言,听令”。

他感觉到了。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几不可察地垂下了眼皮。

“带走!”我站直身子,声音冷得像冰,“逆贼挟持信使,图谋不轨。把这小子跟其他人关在一起,谁要是敢多说一句废话,格杀勿论。”

我特意模糊了他的身份。

在外界看来,他既可能是被救的信使,也可能是被抓的同党。

这种不确定性,就是他的保命符。

当天晚上,书院的地牢里灯火通明。

我没去审问,而是坐在书房里,盯着那张刚刚送来的审讯记录发呆。

柳媖像个幽灵一样从暗门钻进来,脸色很难看。

“大人,地牢那边的钉子来报。换班的半个时辰里,有个叫王二麻子的守卫,进去了三次。”

“干什么去了?”

“说是那小子发烧要水喝,进去喂水。但是……最后一次进去,待的时间有点长,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

我把手里的笔往桌上一扔。

半盏茶,足够传递很多东西了。

要么是许诺好处,要么是威胁恐吓。

甚至,可能是确认那枚“隐鳞扣”主人的命令有没有传达到位。

鱼线终于收紧了。

“王二麻子家里还有什么人?”

“有个老娘,前几天突然被人接走了,说是去县城享福。”

哼,享福?怕是当了人质吧。

“明天放个风出去。”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就说赤壤君大发雷霆,明天午时,在书院广场亲审轲生,当众宣读他的叛国罪状。”

柳媖愣了一下:“叛国?大人,这帽子扣得是不是太大了?万一……”

“不大怎么能把鬼炸出来?”我回头看了她一眼,“李承泽那边查到了什么?”

“查到了。昨晚医署那边丢了一包药,是‘迷魂散’。管库的小吏今早被发现在后山摔死了。”柳媖的声音有点抖,“还有……风议堂存档的那叠空白文书里,少了一张‘特赦令’的底版。”

我笑了,笑得有点冷。

迷魂散,特赦令。

这帮人想得真美。

先在公审的时候把人药翻,让他说不出话,或者是说胡话。

然后拿出一张伪造的特赦令,光明正大地把人提走,说是带回咸阳受审,实际上半路就能让人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一套流程,既合规矩,又不用动刀动枪,简直是官场老油条的做派。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搞到这种级别的文书模板,还能调动内廷卫士,除了那个正在往权力巅峰爬的赵高,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墨鸢那边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好了。按照您的吩咐,那个‘声引板’已经埋在公审台底下了。”

所谓声引板,其实就是墨鸢搞出来的小玩意儿。

几块极薄的铜板,底下连着空心竹管。

只要有人在特定的位置踩上去,细微的震动就会传到后台的机关上。

我要知道,明天到底有哪些“贵客”会来捧场。

“还有,”我压低声音,“那个替身呢?”

“找好了。是个死囚,身形跟轲生差不多,已经喂了哑药,脸上涂了烂泥,亲妈来了都认不出。”

“换人。”

这一夜,书院静得吓人。

次日午时,阳光毒辣得有些刺眼。

书院广场上早就挤满了人。

有看热闹的百姓,有不明真相的学员,当然,还有那些混在人群里的鬼。

我换了一身赤红色的深衣,这是秦国礼制里极为庄重的颜色。

高台是用新木搭的,散发着一股松脂味。

我一步步走上去,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身后,那个浑身瘫软、脑袋耷拉着的“轲生”被两个卫士拖了上来,像一条死狗一样扔在台子中间。

台下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我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环视了一圈。

那种无形的压力让喧闹声渐渐小了下去。

我慢条斯理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竹简,那是所谓的“罪状书”。

“轲生,原系信风使团领队,深受皇恩……”

我念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石头上。

就在我念到“勾结外敌,意图谋反”这八个字的时候,我的余光瞥见台下的人群里有了动静。

墨鸢在后台的机关动了。

我感觉脚下的木板传来两下极轻微的震动。

一下来自东北角,那个位置靠近书院的侧门,方便撤退。

另一下来自东南角,那里挤着的一群人,穿着打扮像是外地来的商贾。

两拨人。

看来想要轲生这条命的,或者是想要他嘴里秘密的,不止一家。

我手里的竹简展开了一半,忽然停住了。

那是一种极其突兀的停顿,就像是琴弦崩断了一样。

台下的呼吸声瞬间凝固。

我缓缓抬起头,目光像两把刀子,越过黑压压的人头,直直地刺向东北角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书吏模样的男人,手里正要把什么东西往袖子里塞。

我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