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太傅府探:印藏奸,墨留痕(1/2)
昭雪司的晨雾还未散尽,青灰色的雾气缠在窗棂上,将沙盘里的细沙染得泛着冷光。沈惊鸿立在沙盘前,指尖捻起的细沙顺着指缝滑落,在标着“玄太傅府”的紫檀木牌周遭,划出两道泾渭分明的交错纹路——一道通向侯府汀兰院的血案现场,一道直连皇宫太傅值房,末端都用指尖戳出个小小的“玄”字,深陷沙中。萧玦端着两碗刚温好的热茶进来,青瓷碗沿腾起的白汽,将他银甲肩甲的霜花熏得微微融化,水珠顺着甲片缝隙滴落在青砖上,晕开细小的湿痕。“玄仲是三朝元老,府中私卫皆是当年禁军精锐,硬闯必打草惊蛇。”他将茶碗轻放在沙盘旁,指尖叩了叩“玄”字印记,“但李三昨夜落网,消息必已传到他耳中,此刻定在销毁证据——再迟半个时辰,观海堂怕是要被他烧干净。”
沈惊鸿端起茶碗,温热的触感顺着掌心爬向四肢百骸,却驱不散眼底凝结的寒芒。她望着沙盘里交错的纹路,腕间银链因指尖微动而轻轻震颤,链尾银刺映着窗缝漏进的晨光,泛着冷冽的锋芒。“硬闯不行,便借势登门。”她指尖在“玄”字上重重一按,沙粒四溅,“柳氏是太后嫡亲侄女,昨夜太后已传懿旨,令百官今日入宫请安。我们便以‘奉旨慰问太傅,顺带请教先帝旧案细节’为由登门——他若敢拒,便是抗懿旨;他若应了,观海堂的暗格,正好让我们搜个彻底。”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锐光,“那枚‘玄’字印章,绝藏在他书房里。”
萧玦眼中闪过赞许,将一块鎏金腰牌拍在她手边,腰牌“昭雪司”三字刻得入木三分,边缘还留着昨夜试刀的细痕。“林小七带二十亲卫乔装成禁军,守在太傅府外三条巷口,见我掷出赤烟弹,立刻封门。”他拿起另一块腰牌,指尖摩挲着边缘的云纹——那是两人少年时共赴沙场的信物,“观海堂左墙有座嵌墙博古架,第三层青铜鼎是机关,逆时针转鼎耳三圈,暗格自开。”沈惊鸿颔首,将茶一饮而尽,茶渣沉在碗底,聚成个尖锐的三角,竟与玄仲那副笑面虎的眉眼有七分相似。
辰时三刻,太傅府朱红大门“吱呀”洞开。门房看清沈惊鸿腰间鎏金腰牌和萧玦银甲上的“镇国”铭文,脸色骤变如纸,膝盖一软险些跪地:“沈统领,萧将军!太傅大人……已在书房候着,说二位今日必到。”沈惊鸿心头一凛——玄仲果然早有防备,这是摆好了“请君入瓮”的架势。她与萧玦交换个眼神,两人指尖同时触到腰间兵器,并肩踏入府门时,靴底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沉实的声响,带着无形的威慑。
太傅府庭院比安远侯府更显森然,两排古柏粗壮得需两人合抱,枝桠交错如网,将晨光滤成细碎的寒斑。青石板路缝里连半根杂草都没有,却干净得过分——连个洒扫仆人都不见,只听得见风吹柏叶的“簌簌”声,混着远处隐约的铜铃响,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引路的管家脚步轻快如猫,腰板却挺得像拉满的弓,眼角的余光却像淬了冰的针,在两人腰间的腰牌和银甲上反复扫过,藏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太傅说,沈统领与萧将军是为侯府命案而来,特意备了明前龙井。”管家在挂着“观海堂”匾额的书房前停步,匾额是先帝御笔,“观海堂”三字苍劲,却被岁月磨得发暗,边角还沾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香灰。沈惊鸿抬眼打量,书房窗棂雕着繁复的缠枝莲纹,糊着三层加厚桑皮纸,连针孔都没有——从外根本窥不见内里动静。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银链,链尾银刺硌得掌心发疼,这满院的寂静与戒备,分明是“有来无回”的阵仗。
管家推开书房门,浓郁的檀香裹挟着墨香扑面而来,驱散了晨寒,却掩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玄仲正坐在临窗紫檀书桌后,一身月白锦袍浆洗得笔挺,须发皆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手里捧着卷泛黄的《尚书》,老花镜架在鼻尖,活脱脱一副与世无争的老学究模样。见两人进来,他慢悠悠摘下眼镜,起身拱手时,袍角扫过桌沿,将一枚铜镇纸悄悄拨到桌下——那是发信号的机关。“沈统领,萧将军,老夫已在此等候多时。”他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目光扫过两人时,在沈惊鸿腕间银链上顿了瞬,眼底闪过一丝阴翳,快得像流星划过。
“太傅客气,我二人奉太后懿旨而来,一来慰问太傅辛劳,二来请教侯府命案细节。”沈惊鸿拱手还礼,目光却如探灯般扫过书房。左侧嵌墙博古架摆满青铜古玩,第三层果然立着座云纹青铜鼎,鼎耳处有细微的转动痕迹;右侧书架顶天立地,摆满经史子集,却有几册书脊崭新——是刚放上去的伪装;书桌后挂着巨幅《千里江山图》,画轴卷着的一角,露出半枚“玄仲私印”的钤记。最显眼的是茶几上的茶具,汝窑茶杯温热,茶汤还冒着细泡,显然是刚沏好不久。
“柳氏是太后亲侄女,死得确实可惜。”玄仲引着两人落座,亲手斟茶时,指节故意在杯沿擦过——那是淬毒的暗号,却不知沈惊鸿早看穿他袖口藏着的银针。茶水顺着茶壶嘴流入茶杯,泛起细密泡沫,“听说沈统领查出凶手是侧室云姨娘,还牵扯出贵妃余党?”他语气关切如长辈,眼神却像钩子般盯着沈惊鸿的脸,想从她表情里钓出破绽。沈惊鸿端起茶杯,指尖触到杯壁温度——不冷不热,恰好适口,这老狐狸果然早有准备。
“托福太傅挂心,此案确有眉目。”沈惊鸿轻抿一口茶,舌尖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茶里掺了慢性迷药,却对她这常年试毒的人毫无作用。她不动声色咽下茶水,目光锁在博古架的青铜鼎上,“只是此案牵扯先帝时宁王谋逆案,我们在云姨娘住处搜出几封密信,封口都盖着枚‘玄’字印章。不知太傅可否识得?”她刻意加重“玄”字,余光瞥见玄仲握茶壶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下。
玄仲倒茶的手猛地一顿,滚烫的茶水溅在茶几上,烫得他指尖发红,却强装镇定地拿起帕子擦拭。“‘玄’字印章?”他干笑两声,语气添了几分凝重,“老夫倒有一枚,是先帝亲赐的和田玉印,用来钤印古籍。难道密信上的印章与老夫的一样?”他转身走向书桌,拉开抽屉时动作刻意放缓,趁机将一枚铜哨藏进袖中,取出枚三寸见方的玉印——玉质温润,刻着苍劲“玄”字,“沈统领请看。”
沈惊鸿起身夺过玉印,指尖抚过印面——这枚“玄”字刻得规整圆润,笔画粗细均匀,与密信上那枚刚硬锐利、转角带刺的印章截然不同。但她指尖摸到印边一道新鲜斜纹,棱角还带着木刺——分明是近期频繁在木匣上摩擦所致。更关键的是,印底沾着点暗赤色粉末,指甲一捻便知是掺了铅粉的朱砂墨——钤印古籍用的是朱砂膏,唯有伪造密信才会用这种快干的朱砂墨!“太傅的印章确实精致,可惜与密信上的不是一枚。”她将玉印扔回书桌,声音里带着冷意。
“太傅昨夜还在练字?”沈惊鸿目光转向书桌砚台,上好端砚里剩着半池墨汁,表面结着层极薄的墨皮——是昨夜用过的铁证。她拿起砚旁墨锭,徽州松烟墨刻着“乾隆年制”,侧面却有道新鲜刻痕,边缘还沾着点青铜锈——是用青铜鼎耳刮的!“这墨锭刻痕新鲜,砚台墨汁未干,太傅倒是勤勉。”她将墨锭重重砸在砚台里,墨汁飞溅,“只是不知太傅练的是哪篇?可否让晚辈开开眼?”
玄仲脸色瞬间泛白,眼神慌乱如鼠:“不过是练了几篇《论语》,修身养性罢了。”他慌忙指向桌角宣纸,声音都带了颤。沈惊鸿抓起宣纸,纸上楷书工整却刻意平稳,与密信上那笔力刚劲、带着杀伐气的字迹判若两人。但她指尖摸到纸边一点灰色粉末,凑到鼻尖一闻——是“醉春香”燃尽的香灰,与云姨娘住处熏炉里的一模一样!“太傅的字果然有风骨,只是这纸边的香灰,倒是与侯府命案的毒物同源。”她将宣纸甩在玄仲脸上,声音冷如冰。
“太傅的字确实配得上三朝元老的身份。”沈惊鸿绕到博古架前,指尖搭上青铜鼎耳,“不过晚辈更好奇这鼎——前朝宣德年间的遗物,鼎耳藏着机关,转动三圈便能打开暗格,太傅不会不知道吧?”玄仲脸色瞬间褪尽血色,猛地扑过来想阻拦:“不过是件寻常古玩,有什么好看的!”他动作太大,撞得博古架上的青花瓷瓶摇晃欲坠,暴露了内心的慌乱。
萧玦适时上前一步,手按在腰间佩剑上,剑鞘撞在太师椅上发出“当”的脆响,震得茶几上的茶杯嗡嗡作响。“太傅何必小气?沈统领对古玩颇有研究,不过是赏玩片刻,难不成这鼎里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他声音不大,却带着沙场杀伐的威压,同时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沈惊鸿的靴底——这是“暗卫已围,可动手”的暗号。沈惊鸿指尖用力,青铜鼎耳“咔哒”转动,博古架后墙壁应声而开,露出半尺见方的暗格。
暗格里整整齐齐码着一叠封蜡密信,最上面摆着枚青铜印章——“玄”字刻得刚硬带刺,与云姨娘处的密信印章分毫不差!沈惊鸿抓起印章,印底朱砂墨还未干透,蹭得指尖发红。“太傅,这是什么?”她将印章狠狠砸在玄仲脚边,密信散落一地,最上面一封赫然写着“致岭南王:用牵机引毒杀先帝,事后封异姓王”,落款是玄仲的亲笔签名!“这枚印章,这堆密信,都是你勾结宁王、毒杀先帝的铁证,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玄仲脸色惨白如纸,后退时撞翻博古架,青花瓷瓶“哐当”摔碎在地,碎片溅起划伤他的脸颊。“是你们陷害我!”他嘶吼着,袖中匕首骤然出鞘,刃口泛着乌光——淬了见血封喉的“鹤顶红”,直刺沈惊鸿心口,“老夫辅佐三朝皇帝,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谋逆!”他状若疯癫,实则出手狠辣,专挑要害攻击。
“雕虫小技!”沈惊鸿冷哼一声,腕间银链骤然绷直,链尾淬毒的银刺如灵蛇出洞,精准缠住玄仲握刀的手腕,借着他前冲的力道顺势一拧。“咔嚓”一声脆响,玄仲的腕骨被拧断,匕首“当啷”落地。萧玦同时上前,靴底狠狠踩住匕首,反手扣住玄仲的后颈,银甲的寒光映在他狰狞的脸上:“玄太傅,事到如今还想狡辩?李三和云姨娘早就供出你了!”
玄仲被萧玦按在地上,脖颈青筋暴起,却仍嘶吼着挣扎:“是他们污蔑我!先帝是岭南王杀的,宁王谋逆与我无关!我只是被牵连的!”他突然猛地张口,一口黑血喷向沈惊鸿——竟是藏了毒血在口中。沈惊鸿侧身避开,黑血溅在青砖上,瞬间腐蚀出细小的坑洞。“到了这份上还敢顽抗!”萧玦加重力道,玄仲的脸颊被按在碎瓷片上,划出几道血痕。
沈惊鸿捡起地上的密信,抖开最上面一封凑到玄仲眼前:“你写给岭南王的信,教他用‘牵机引’毒杀先帝,承诺封他异姓王,这是你的亲笔签名!”她又抓起青铜印章,“这枚印章的刻痕,与你十年前写给宁王的私信印章一模一样,内务府有存档可查!”她字字如刀,戳穿玄仲的伪装,“你还敢说自己是被牵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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