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当年(2/2)
秦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铁路在梦中绷得像拉满弓弦般的脊背,忽然间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向后松了松。
那不是彻底的放松,而是一种精准的控制下的“回弹”,如同优秀的狙击手在扣动扳机前,最后一次调整呼吸。
他“看”着成才迎向那位女老师,眼神里没有慌乱,没有乞怜,只有一种清亮而坚定的锐利,听着那句“我们要求调查清楚,还我们一个公道”,铁路搁在身侧、一直紧握的拳头,指节缓缓地、一根一根地舒展,额角暴起的青筋也如同退潮般平复下去。
现实中的山风,卷着边境线特有的、混合着泥土、腐叶和一丝凛冽雪意的气息,从窗户缝隙持续钻入,拂动他鬓角早生的华发。
铁路依旧闭着眼,躺在硬板床上,但整个人的气场已然不同。那股被梦境激起的、属于铁血指挥官的暴戾与焦灼,如同退却的潮水,留下的是深潭般的沉静,以及一丝……不易捕捉的骄傲。
他的班长,就算被扔进看似平和却暗流涌动的校园,就算脱下了那身浸透汗与血的军装,骨子里那套生存法则、那份不容侵犯的尊严感、那种针锋相对时精准抓住要害的犀利,一点都没变。甚至,比当年更多了几分沉稳的掌控力。
“这才是老子的班长。” 这个念头,像一颗深水炸弹,在他心湖最深处无声地炸开,涟漪荡及每一个角落。嘴角那抹极淡的、几乎不存在的弧度,似乎加深了微毫。
记忆的闸门,就在这骄傲与沉静交织的刹那,被汹涌的潮水冲垮。不是他主动去回忆,而是那段浸透硝烟与生死的岁月,自动浮现,如此清晰,带着南疆特有的湿热与血腥气。
当年,那场边境反击战的某个胶着阶段。炮火暂时停歇,阵地上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和血肉模糊的气息。
一个年轻军医,眼镜片上全是泥点和血污,抱着个几乎空了的急救箱,红着眼睛非要往敌方刚刚放弃、仍可能埋设诡雷的阵地冲,嘴里反复念叨着:“那边还有个活的!是重伤员!医者仁心,不能见死不救!”
当时,班长带着他们,刚从一次极其危险的侧翼穿插中撤下来,每个人身上都挂着彩,军服被汗水、泥泞和敌人的血浸透,几乎看不出本色。
班长的左臂简单包扎着,渗着暗红。他一把拽住那军医的胳膊,不是粗暴,而是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力量。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是一片冻彻骨髓的寒意,声音嘶哑,却像淬了冰的刀子:
“仁心?你眼里的仁心,值多少钱?” 他另一只手猛地指向身后战壕里几具刚刚盖上的、年轻的身躯,“是他们三个用命换来的这道防线!你现在为了你那点‘仁心’,要让我们班的兄弟白死?要让这防线因为你那不知所谓的善心,再被敌人的炮火犁一遍?!”
军医被他的眼神和话语慑住了,但年轻人的固执和所谓的职业道德让他挣扎:“可……可他也是条人命!我们是人民军队,不能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