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山水、烽烟与边关月（2/2）
许久，她才轻声说：“泽明大人，今天……心里沉甸甸的，又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看到那么美的山水，又看到……那些墓碑。美丽和悲伤，好像总是挨得很近。但是……正因为见过悲伤，才更觉得现在的和平、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光，好珍贵，好温暖，要好好珍惜，对不对？?”
张泽明握紧她的手，掌心传来坚定的温暖：“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铭记历史，非为沉溺伤痛，乃为珍惜当下，砥砺前行。这山河壮丽，这盛世炊烟，便是对往昔英魂最好的告慰。而与你，与诸位同行，看这山河无恙，岁月静好，便是张某此生最大之幸事。”
第三天，他们来到了广西的首府，南宁。与桂林的山水诗意、金田的历史沉重不同，南宁扑面而来的是一种充满活力的、现代与民族风情交融的都市气息。宽敞整洁的街道，林立的高楼，繁茂的绿树（尤其是满城的风凰木和朱槿），以及街头肤色各异、穿着不同民族服饰的行人，构成了一幅色彩明快、生机勃勃的画卷。
“哇！好多树！好多花！城市好像建在森林里！?” 爱莉希雅一下车，就被满眼的绿意和点缀其间的鲜红（凤凰花）、橙黄（朱槿）吸引了，粉紫色的眼眸重新亮起了活泼的光彩，“空气也好清新！和桂林好像又不一样了！?”
“南宁素有‘绿城’之称，四季常青，花果不绝。”张泽明解释道，“此地乃壮族等少数民族聚居之地，文化多元，兼容并包，故有此独特风貌。”
他们首先来到了青秀山风景区。并非为了登山，而是漫步于山下的榕树广场。这里古榕参天，气根垂地，独木成林，浓荫蔽日。树荫下，有市民在打太极，有老人在下棋，有孩童在嬉戏，悠然自得。爱莉希雅跑到一棵巨大的榕树下，仰头望着那如华盖般的树冠和无数垂下的气根，惊叹道：“这棵树……好像一把超级大的伞！不，是一座绿色的宫殿！? 这些垂下来的‘胡子’，碰到地上，又长成了新的树干！好奇妙！一棵树，就变成了一片小森林！?”
“此乃榕树特性，气根入土成柱，支柱根连绵，遂能独木成林，荫蔽一方。”张泽明仰头望着这生命的奇迹，“其性坚韧，其荫广博，恰似此城之精神，包容万物，生生不息。”
他们在树荫下的石凳上小坐，看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随风晃动。有卖水果的壮族阿婆经过，挎着竹篮，里面是新鲜的山竹、红毛丹、黄皮果，热情地招呼。爱莉希雅买了一些，分给大家。山竹紫黑的外壳下是雪白瓣瓣的果肉，清甜多汁；红毛丹毛茸茸的外表下是晶莹剔透的果肉，酸甜可口；黄皮果则带着独特的清香。大家一边吃着水果，一边感受着这座“绿城”闲适的脉搏。
卡齐娜对榕树的气根很感兴趣，小心地触摸着那些粗壮的、已深入泥土的“支柱”，鼠兔耳朵微微颤动：“一种树，自己不断长出‘脚’，抓住土地，向外扩张……好强的生命力。它的‘声音’……很沉稳，很宽阔，像一位沉默的、守护着很多很多故事的老人……” 玛拉妮则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和植被：“城市与自然融合得很好，绿化率极高，水系应该也丰富，适合居住。这些大榕树，是很好的天然地标和聚会点。” 格蕾修拿出炭笔，快速勾勒着榕树垂下的气根与光影交织成的、充满线条感与生命力的画面。
午后，他们前往南宁博物馆。与那些厚重的历史博物馆不同，广西民族博物馆色彩斑斓，充满了生动的民族气息。壮锦、苗绣、瑶族银饰、侗族大歌的影像、毛南族的傩戏面具……各式各样的民族服饰、工艺品、生活器具、音乐舞蹈展示，令人目不暇接。爱莉希雅像只快乐的鸟儿，在各个展柜前流连，粉紫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新奇与欣赏。
“这件衣服好漂亮！上面绣的花好像会飞起来！? 这个银帽子好重好闪！戴在头上一定很耀眼！? 还有这个，泥泥的鼓，声音一定很特别！?” 她不时发出赞叹，尤其对一幅巨大的、色彩绚烂的壮锦壁挂爱不释手，那上面织着繁复的花鸟鱼虫和几何图案，充满了生命的张力与浪漫的想象。
“壮锦以色彩艳丽、图案繁复、寓意吉祥着称。”张泽明在一旁温声解说，“经纬交错，织就的不仅是布匹，更是一个民族对自然的理解、对生活的热爱、对美好的祈愿。你看这凤凰纹，象征吉祥；这蛙纹，寓意繁衍；这云雷纹，代表对天地自然的敬畏。”
在一处侗族大歌的视听区，戴着耳机，当那清澈悠扬、多声部自然和谐的无伴奏合唱如清泉般流入耳中时，爱莉希雅闭上了眼睛，精灵耳轻轻颤动，仿佛在捕捉每一个细微的音符。“好奇妙的声音……好多人在唱，好像山里的回声，又像流水在说话……没有乐器，但是比乐器还好听！? 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洗干净了……” 她喃喃道，眼角有些湿润。
卡齐娜也听得入神，鼠兔耳朵微微摆动：“声音的层次……好多，好和谐……像是从土地里长出来的歌声……” 玛拉妮则对展示的干栏式建筑模型和古老的侗族村寨布局很感兴趣，研究着其适应山地环境的智慧。格蕾修的目光流连在那些造型夸张、色彩浓烈的傩戏面具上，笔尖在纸上舞动，试图捕捉那原始、粗犷而又充满生命力的艺术表情。
傍晚，他们驱车前往北海银滩。当那片一望无际的、在夕阳下闪烁着银色光芒的沙滩出现在眼前时，又是一番截然不同的震撼。这里的沙，细腻洁白如粉末，在阳光下真的如同白银铺地，与海南金黄或白色的沙滩又自不同。海水清澈，浪涛平缓，天际线开阔无比。
“银色的沙子！真的像银子一样！?” 爱莉希雅脱下鞋子，赤脚踩上去，立刻陷进柔软细腻的沙中，发出满足的叹息，“好软！好细！像踩在最最细腻的糖霜上！? 海水也好清，好温柔！和海南的海，感觉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海南的海，是热烈的、透明的蓝，充满热带风情；而北海的海，在夕阳下是一种更为温润的、带着银灰调的蔚蓝，辽阔而宁静，少了几分喧嚣，多了几分平和。张泽明也赤足走在沙滩上，感受着细沙漫过脚背的微痒与温暖：“北海银滩，以其‘滩长平、沙细白、水温净、浪柔软、无鲨鱼’着称。沙质主要为石英砂，经年累月冲刷打磨，故洁白细腻，在阳光下泛银光，因而得名。”
爱莉希雅欢快地跑向海浪，任由清凉的海水漫过脚踝。她蹲下身，掬起一捧海水，看它在指缝间流下，在夕阳下闪着碎金。“这里的水，好像更……安静一些。不像海南的海，好像总是在欢快地唱歌。这里的海，像是在轻轻哼着摇篮曲……?” 她回头，对张泽明展颜一笑，粉色的长发在晚风中飞扬，粉紫色的眼眸映着海天之间的金光，美得不似凡尘。
卡齐娜也小心地踩进海水，鼠兔耳朵因海水的凉意而抖了抖。她弯腰抓起一把银沙，让沙粒从指缝流泻，在夕阳下真的闪烁着点点银光。“沙子……好细，好均匀……像是被磨了很久很久……声音……沙沙的，很柔和……” 玛拉妮深吸一口带着咸味的空气，张开手臂，仿佛要拥抱这开阔的海天：“好地方！沙滩平缓，浪小，适合初学者游泳和帆板。视野开阔，风向稳定，也适合风筝冲浪！可惜时间不够了。” 格蕾修则坐在干燥的沙滩上，画着夕阳下泛着银光的海浪线，以及被拉长的、亲密依偎的两个人影。
夕阳缓缓沉入海平面，将天空和大海染成一片无比辉煌、无比温柔的金红色。没有高山遮挡，没有岛屿分割，只有一片坦荡无垠的、燃烧着的海天。爱莉希雅和张泽明并肩坐在沙滩上，看着那轮巨大的、红彤彤的太阳一点点接近海平线，将万顷波涛染成流动的熔金。海风轻柔，带着傍晚的凉意。她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感受着这份天地间最壮丽的宁静与温柔。此刻，无需言语，彼此的心跳与呼吸，便已是最美的和声。
当最后一缕金光没入海中，天边还残留着绚烂的晚霞，由金红渐变为紫粉，再化为靛青。星星开始一颗两颗地浮现。爱莉希雅忽然轻声说：“泽明大人，今天看到了好多颜色……桂林山水的青灰色，金田历史的土黄色，南宁的绿色和彩色，还有现在银滩的银色和金色……每一种颜色，好像都代表一种心情，一个故事。? 而最后，都化成了这片温柔的海，和安静的夜晚。? 心里那些沉甸甸的感觉，好像也被这海水洗干净了，被这风吹走了，只剩下满满的、暖暖的平静……和幸福。?”
张泽明揽紧她的肩，在她发顶落下一吻：“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能与你共览这山水之色，同感这历史之重，共享这当下之静，便是此行最大之收获。心有所感，情有所寄，便不负这山河岁月，人间烟火。”
他们在银滩附近的渔家排档吃了晚餐，品尝了新鲜的北海海鲜，做法与海南、广东又有所不同，更注重原汁原味。饭后，沿着星光下的银色沙滩散步，听着潮水温柔的呢喃，直到夜深。
第四天，他们前往此行的最后一站——凭祥。车行在通往边境的路上，地势渐显起伏，亚热带田园风光逐渐被喀斯特地貌的余脉所取代，山峰不再如桂林那般秀美独立，而是更加连绵陡峭，显出一种边关的雄浑之气。路边的标语、检查站、以及偶尔看到的、带有异国风情的店铺招牌，提醒着他们正在接近国境线。
友谊关，这座历经沧桑的古老关隘，矗立于两山夹峙的险要之处。关楼巍峨，朱墙青瓦，在蓝天白云下显得格外庄严厚重。城门洞上方，“友谊关”三个大字苍劲有力。站在关楼之上，凭栏远望，一侧是中国苍翠的山峦，一侧是越南依稀可见的、同样青翠的峰岭，下方是蜿蜒的公路和铁路，连接着两个国家。
“这里……就是边界了。”爱莉希雅手扶垛口，望着关外，粉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一步跨过去，就是另一个国家了……好近，又好远。? 这道关，以前一定很不容易通过吧？?”
“此关古称镇南关，后改睦南关，最终定为友谊关。”张泽明的声音在关楼的风中显得格外沉凝，“千百年来，此处曾为边防重镇，历经战火，见证过抵御外侮的硝烟，也见证了化干戈为玉帛的握手。一关之隔，两重天地。昔日刀兵相向之地，今成商贸往来、友好交流之通衢。关名之变，亦是时代之变，人心之向。”
他们走下关楼，来到零公里处。这里树立着中国322国道的终点标志，也是中国与越南高速公路的对接点。看着那块朴素的石碑，爱莉希雅蹲下身，轻轻摸了摸上面的数字“0”。“从这里开始，也从这里结束……好奇妙的感觉。?” 她抬头，看到不远处，来自两国的大型货车正在有序通关，肤色各异的人们在关口往来穿梭，虽然语言不同，但神情平静，甚至带着笑意。和平与交流的日常景象，冲淡了关隘本身带来的历史沉重感。
“泽明大人，”她站起身，握住张泽明的手，望向关内关外同样苍翠的群山，“虽然有关卡，有边界，但是山是一样的绿，天是一样的蓝，风吹过来，也是一样的温暖……? 真好。希望永远这样，大家和和气气的，可以自由地走来走去，做生意，交朋友……?”
张泽明回握住她的手，目光深远：“国之交在于民相亲。关隘可阻兵马，难阻民心。今日之熙攘往来，正是往日仁人志士所期盼之景象。边关月，曾照征人泪，今映商旅灯。此乃和平之福，亦是时代之幸。”
他们在关口附近的集市逛了逛。这里充满了浓郁的边贸风情，中国的日用品、越南的咖啡、热带水果、红木工艺品、香水、绿豆糕……琳琅满目，叫卖声此起彼伏，中越语言交织，热闹非凡。爱莉希雅对越南的滴漏咖啡和色彩斑斓的奥黛（越南传统女装）很感兴趣，卡齐娜则被各种奇异的矿石和琥珀制品吸引，玛拉妮在比较两国的户外用品，格蕾修则用画笔记录着这充满活力的、跨国界的市井画面。
傍晚，他们登上了友谊关附近的另一座山头，等待日落。这里视野极佳，可以俯瞰整个关口和周围的山谷。夕阳西下，给古老的关楼、繁忙的口岸、连绵的青山都披上了金色的外衣。两国领土在暮色中渐渐模糊了界限，融为一片苍茫的、宁静的黛色。
“一样的夕阳啊……”爱莉希雅依偎在张泽明身边，轻声说，“照着这边的山，也照着那边的山。? 战争听起来好遥远，好像只是历史书上的故事。但是站在这里，摸着这些古老的墙砖，又觉得……那些故事，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所以，现在这样平平静静的，真的太好了。?”
张泽明拥着她，望着在夕阳中渐渐变成剪影的友谊关，缓缓道：“历史如镜，可鉴兴替，可明得失。铭记过往的烽烟，正是为了珍惜今日的安宁。这道关，见证了分离与对抗，也正见证着融合与往来。其存在本身，便是对和平最深刻的渴望与守护。愿此关永为‘友谊’之关，愿此月长照安宁之土。”
夜幕降临，他们入住凭祥市区的酒店。站在房间窗前，可以望见远处边境线上闪烁的灯火，分属两国，却在这深蓝的夜幕下，连成一片温暖的光带。广西之行的最后一夜，便在边关的月色与灯火中静静流淌。
爱莉希雅洗完澡，穿着柔软的睡裙，趴在窗台上看着远处的灯光，忽然轻声说：“泽明大人，这四天，好像过了很久很久……看了像画一样的山和水，听了很老很老的歌，走了很沉很沉的路，摸了很凉很凉的墙，也看了很温柔很温柔的海和夕阳……最后，还站在了‘边界’上。? 心里装了好多好多东西，满满的，又轻轻的。?”
张泽明从身后轻轻环住她，将下巴搁在她散发着清香的发顶：“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山水养性，历史明心，烟火慰情，边关砺志。此行所见所感，皆化为汝生命之厚度。无需急于消化，且让它们慢慢沉淀，日后回味，自有甘醇。”
“嗯。”爱莉希雅转过身，将脸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却带着满满的笑意，“反正，只要和泽明大人在一起，去哪里，看什么，都是最好的风景，最好的故事。? 广西再见啦！明天，我们又要出发去新的地方了！? 不知道，又会有什么样的惊喜在等着我们呢？?”
窗外，边关的月静静洒下清辉，照着沉睡的山河，也照着相拥的两人。广西的山水、烽烟、绿意、银滩、边关，都已成为记忆画卷中浓墨重彩的篇章。而他们的旅程，还在继续。前方的路，依然延伸向未知的、温暖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