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镜中雨(1/2)

梅雨季的福兴里像块泡发的旧绸子,青石板缝里渗着水,墙根苔藓绿得发腻。我蹲在弄堂口修藤椅,竹篾刀刮过藤条的沙沙声里,听见阿婆踮脚喊:“小宋,三楼王伯家要修面铜镜,说是他妹妹留下的遗物。”

我抹了把脸上的雨珠起身。王伯住在三楼亭子间,木楼梯吱呀作响,推开门正撞见他对着窗台发呆。那只铜镜就搁在褪色的红木妆台上,巴掌大,背面的云雷纹被岁月磨得模糊,镜面却亮得反常,像汪凝固的黑水。

“前儿收拾屋子翻出来的。”王伯声音哑,“我妹晓雯走前总对着它梳头……上个月拆迁队来,老房子塌了半面墙,我在瓦砾堆里捡的。”

我用鹿皮擦去镜面浮灰,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镜中映出的不是我的脸,而是团混沌的黑影,像有人隔着毛玻璃在笑。

“许是落灰糊住了。”我应着,把镜子收进工具箱。

夜里工作室只开盏台灯,我架起放大镜清理镜背。铜锈簌簌落下时,镜面忽然泛起涟漪。我凑近看,水纹里竟浮出画面:穿月白旗袍的姑娘对镜梳头,乌发间别着茉莉,窗外雨丝斜斜,和此刻工作室的雨声重叠。

“是小雯!”身后突然响起人声。

我手一抖,放大镜砸在木桌上。转身看见王伯站在门口,白发沾着雨,手里攥着张老照片——正是镜中梳头的姑娘。

“她没走。”王伯声音发颤,“拆迁前那晚,她给我留了封信说去苏州,可火车站查不到人……警察说她可能离家出走了,可她最恋家……”

镜面又起了变化。这次我看清了:姑娘从镜前起身,裙角扫过妆台,转身时脖颈泛着青紫色。她走向窗口,外面不是弄堂,是深不见底的雨幕,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扒着窗沿往屋里看……

我猛地闭眼,再睁眼时镜面恢复如常。后背的冷汗浸透衬衫,王伯还在絮叨:“晓雯最宝贝这镜子,说是什么老辈传的‘照心镜’,能照见心里藏的事……”

我盯着镜中自己的脸,突然发现他眼底有团暗红,像滴干涸的血。

凌晨三点,我被敲窗声惊醒。工作室在一楼,窗台上落着只湿淋淋的麻雀,扑棱棱撞着玻璃。我拉开窗帘,麻雀扑进怀里,爪子上系着截红绳——和王伯照片里晓雯腕上的那根一模一样。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