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犒赏飞骑(2/2)

寒风中,老兵伤疤如碑文,少年眼眸燃着火。

(大帐内石涅火盆烧得正旺,暖意裹着药草香)

严夫人手中针线倏然落地。她隔着帐帘望见夫君背上狰狞的旧伤,指尖猛地揪紧膝上锦褥,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哽咽。

吕父苍对着严夫人声音沉如古钟说道:“心兰,莫让泪珠子砸了你夫君吕布的威风。”

老人眼底映着炭火,皱纹里埋着数十载烽烟道:“这些伤疤是儿郎们的功勋的见证!你瞧那道锁骨下的箭疮——”他枯指虚点,“是替朔方百姓挡的狼牙箭;那腰腹的刀痕,是在护粮队时被鲜卑人劈的。”

帐外北风卷起吕布训话的余音,吕父将暖炉塞进严夫人颤抖的掌心说道:“边军武将的皮肉不是绸缎,那是护国的盾牌。

每一道疤底下,都藏着边郡百姓的活路。”他忽然剧烈咳嗽,严夫人忙为他抚背,却见公公浑浊的眼里迸出火星似的骄傲说道:“该高兴!几十年了吕氏子孙的血,终究是烫的!”

吕蓝琦懵懂地抓着母亲衣角,严夫人深吸一口气,将女儿搂紧。

她悄然拭去眼角湿意,起身取过狼皮大氅走向帐门——是要为那个满身勋章的男人披上御寒的衣裳。

点将台上朔风卷雪,吕布正欲开口,忽见严夫人抱着女儿踏雪而来

严夫人青绸斗篷下露出半张清瘦面庞,怀中吕蓝琦裹着狐裘像只雪团子。

她径自走到吕布身后,将手中厚重的狼皮大氅抖开,仔细披在丈夫肩头。动作轻柔却坚定,指尖掠过玄甲上冰凉的疤痕时微微一顿。

台下飞骑见状,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有人捶胸顿足地吼叫:“夫人威武!”更有老兵抹着眼角笑骂:“将军这身疤,活该用狼皮捂着!”吕蓝琦被喧闹惊到,扭头把脸埋进母亲颈窝。

吕布古铜色的脸庞竟泛起暗红,他侧首低声道:“心兰,快带囡囡回帐去……”话音未落,严夫人已为他系好大氅领带,又伸手拂去他鬓角雪沫。

她仰头时目光如水,声音轻却清晰:“夫君是并州边郡的盔甲,妾身便是盔甲里的衬。”言罢抱起女儿翩然下台,青绸身影掠过雪地,如雁落寒塘。

吕布怔忡片刻,猛然挥动狼皮大氅转身,对台下笑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婆娘疼汉子?”

飞骑哄笑声中,他仰头灌下一口烈酒,酒浆顺着疤痕纵横的胸膛淌下,在冬日里蒸腾起白雾。

校场上骤然肃静,唯闻寒风卷动旌旗

吕布目送严夫人的身影消失在帐帘后,转身时狼皮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踏步至台前,目光如炬扫过台下——那些席地而坐的飞骑老兵身旁,有母亲为儿子整理红缨,有妻子为丈夫擦拭刀柄,孩童们追逐嬉闹于粮垛之间。

“儿郎们——”他声如沉雷,压住风声,“可看清了?”方天画戟猛然指向人群中的烟火家常,“我等卫边的意义,不在等雒阳封赏,不在史册徒留虚名!”戟尖突然转向北方阴山,“而在护住这些与你我血脉相连的身影!”

他单臂高举酒碗,酒液在寒风中荡漾说道:“站在这里的每个人,”声音陡然拔高,“既是父母妻儿最厚的盾,也是胡羌豺狼最利的矛!”

碗中酒泼洒成弧,落地成冰,“举杯!敬你们身后熬干灯油的娘亲,敬你们身边织布的手足,敬所有替我们扛起柴米油盐的父老!”

“干!”八百飞骑轰然起身,酒碗碰撞声如金戈交鸣。吕布仰头痛饮,酒浆顺着他颈间伤疤流淌,在冬日下熠熠生辉。

吕布将空酒碗重重掷于案上,狼皮大氅迎风狂舞。

他环视台下无数灼热的目光,突然咧嘴一笑,所有肃杀之气化作沙场汉子特有的粗豪的说道:

“多余的话不说了!”他大手一挥,震落甲胄上的冰碴,“今日酒肉管够!羊肉啃不尽不许离席,酒坛不见底不准放碗!”

台下爆发出震天哄笑,士卒们纷纷敲击酒碗应和。

吕布俯身拎起半人高的酒坛,仰头痛饮,酒浆顺着胡须淋漓而下说道:“飞骑儿郎们——”他抹着嘴纵声吼道,“放开肚肠吃!挺直腰板喝!让九原城外的野狼都闻见咱的肉香!”

说罢竟跃下高台,夺过火堆旁炙烤的羊腿,撕下大块焦肉塞入口中。

将士们见状欢呼雷动,整个校场瞬间化作沸腾的饕餮盛宴。

吕布穿行在人群间,与老兵撞碗,给新兵递肉,最后停在家眷席前,将吕蓝琦扛上肩头,小女儿银铃般的笑声穿透凛冽寒风。

粗犷的战歌与喧闹划破边关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