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巳时疑云(1/2)

巳时正,祭典在诡异的平静中继续进行。

三名刺客的尸体被迅速拖走,血迹被黄土掩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还有百官眼中挥之不去的惊悸,都在提醒所有人:刚才那场刺杀是真的,而且可能还没结束。

沈锦凰退回原位,垂首肃立。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探究的、猜忌的、甚至带着杀意的。太皇太后重新扶着小皇帝完成祭礼,脸色已恢复平静,但捏着玉圭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礼官的唱礼声再次响起,却不如之前流畅,偶尔有微不可察的停顿。乐队的演奏也失了章法,钟磬之声参差不齐。

沈锦凰暗中调息,舌尖的伤口还在渗血,血腥味在口中弥漫。那三名刺客的围攻虽然短暂,但每一招都是杀招,她看似轻松化解,实则已耗去三成内力。更重要的是,玉饰散发的药力仍在持续侵蚀,四肢的酸软感越来越明显。

她必须尽快服药。

但肃王给的解药,还藏在袖中。

“勿信”那两个字,像诅咒般在脑海中盘旋。刺客临死前无声的“小心肃”更添疑云——是“小心肃王”?还是“小心肃清”?或者别的什么?

她悄悄握紧瓷瓶,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瓷壁。北境军中验毒的法子很简单:以银针试之,或以身试之。前者此刻做不到,后者……若真是毒药,她将万劫不复。

祭典进行到“分胙”环节。这是祭礼的高潮,太庙祭司将祭牲的肉分赐给宗室和重臣,象征分享天恩祖德。沈锦凰作为陪祭者,也有一份。

一名年轻祭司捧着青铜托盘走来,盘中盛着一块烤得金黄的祭肉,油脂还在滋滋作响。祭司低着头,脚步平稳,但沈锦凰注意到他捧盘的手指——指节粗大,虎口有厚茧,那是常年握刀的手。

不是祭司。

她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不动声色,躬身接过祭肉。青铜盘入手沉甸甸的,肉香扑鼻,但隐约还能闻到一丝极淡的、被油脂掩盖的异味。

肉里有毒。

而且不是玉饰那种缓慢发作的药物,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她曾在北境见过边境牧民用来毒狼的“断肠草”,气味与此相似。

现在她有两条路:第一,当众吃下,毒发身亡;第二,拒而不食,背上“不敬祖宗”的罪名,太皇太后可当场治罪。

两条都是死路。

祭司还站在面前,垂首等待。按照礼制,她必须当场食肉,以示感恩。

沈锦凰抬起头,看向祭台高处。太皇太后正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容慈和,却让人脊背生寒。

时间仿佛凝固了。

就在沈锦凰准备冒险一搏——假装失手打翻托盘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且慢。”

肃王萧洵走出宗室队列。

所有人都看向他。这位常年不在京城的亲王,此刻一袭玄色祭服,面色依旧苍白,但步伐沉稳,径直走到沈锦凰面前。

“沈大都护昨夜斋戒,偶感风寒。”萧洵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按古礼,有疾者可不食祭肉,以免污秽神灵。太皇太后,臣弟所言可对?”

太皇太后的笑容凝了一瞬,随即缓缓点头:“肃王熟读礼经,所言甚是。沈卿既有不适,便免了这礼吧。”

沈锦凰心中一震。萧洵这是在救她,还是……在推动另一个局?

那假冒的祭司躬身退下,端着毒肉消失在人群中。危机暂时解除,但沈锦凰的处境更加微妙——肃王当众为她说话,等于将她划入自己的阵营。而太皇太后竟顺势应允,更显诡异。

“谢太皇太后恩典,谢肃王殿下体恤。”沈锦凰躬身行礼,余光瞥见萧洵的侧脸。他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祭典继续。但沈锦凰能感觉到,场中的暗流更加汹涌了。

午时初,祭礼终于进入尾声。最后一道仪式是“送神”,由太皇太后亲自执香,引领百官三拜九叩,恭送祖灵归位。香烟缭绕中,沈锦凰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玉饰的药力达到顶峰了。

她咬紧牙关,用疼痛维持清醒。但视线开始模糊,耳边礼官的唱礼声变得遥远,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再不服药,她撑不到祭典结束。

或许……可以赌一把。

趁着全场俯身叩拜的瞬间,沈锦凰迅速从袖中取出瓷瓶,倒出一粒褐色药丸,含入口中。药丸苦涩,带着浓郁的草药味,与玉饰的淡香截然不同。

吞下的瞬间,一股暖流从喉间扩散,迅速流向四肢百骸。酸软感开始消退,视线重新清晰,内息运转也顺畅了许多。

真是解药。

沈锦凰心中稍定,但疑云更重:萧洵既然真心救她,为何井沿上会有“勿信”的警告?刺客临死前又为何要说“小心肃”?

除非……萧洵阵营内部有分歧。或者,京城中还有第三方势力,正在暗中搅局。

送神仪式结束,钟鼓齐鸣九响,祭典正式礼成。百官起身,开始有序退场。沈锦凰按规矩留在原地,等待陪祭者的后续安排。

太皇太后扶着皇帝走下祭台,经过她身边时,脚步微顿。

“沈卿今日受惊了。”太皇太后的声音温和如常,“午后未时,慈宁宫设宴压惊,沈卿务必前来。”

这不是邀请,是命令。

沈锦凰躬身:“臣遵旨。”

太皇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算计,似乎还有一丝……惋惜?然后她移开目光,继续前行。

皇帝经过时,偷偷看了沈锦凰一眼。十二岁的少年天子,脸色苍白,眼神惊惶,显然还没从刺杀中恢复。他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但被太皇太后轻轻一带,终究没开口。

宗室和百官陆续退场。萧洵经过时,脚步未停,只是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申时,老地方。”

然后便融入人群,消失不见。

午时三刻,沈锦凰回到清心斋。

斋宫恢复了平日的寂静,仿佛上午那场惊天刺杀从未发生。哑巴老仆送来午膳,依旧是素菜清粥,但今日多了一壶茶。

沈锦凰没有动筷,而是先检查茶壶。壶是普通的白瓷壶,茶水清澈,茶香清冽,似乎没问题。但她还是倒掉半壶,只浅浅斟了一杯。

端起茶杯时,她注意到杯底有一点异样——不是毒,而是一行极小的字,用特殊的釉料写在瓷胎上,只有对着光才能看见:

“宴有毒,勿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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