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斋宫最后一日(2/2)

没有落款,但字迹与烛台地图上的纹路如出一辙——是同一个人。

沈锦凰将三张信笺迅速看了一遍,然后走到鹤形灯台边,就着烛火点燃,看着它们在铜盘中化为灰烬。灰烬落入水中,瞬间消散无踪。

做完这一切,她回到池中,继续沐浴。

一刻钟刚到,门外传来叩门声。老太监的声音响起:“大都护,时辰到了。”

“稍候。”沈锦凰应了一声,从容起身更衣。

当她穿戴整齐推门而出时,两个太监依旧垂首恭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回程的路上,风雪更急了。经过一处转角时,沈锦凰忽然停下脚步——前方的回廊柱子上,系着一根红绳,与她昨日在灰鸽腿上看到的红绳一模一样。

她快步上前解下红绳,里面裹着一枚小小的铜钱。铜钱很旧,边缘磨得光滑,正面是“永和通宝”四字,背面……刻着一个“渊”字。

养父沈渊的记号。

沈锦凰心头巨震。沈渊已经去世三年,这枚铜钱是他生前随身携带的旧物,下葬时随他入了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除非……当年下葬的不是真品,或者,有人掘了墓。

她将铜钱紧紧攥在掌心,冰冷的金属几乎要嵌入血肉。身后传来小太监的催促声:“大都护,雪大了,快些走吧。”

沈锦凰深吸一口气,将铜钱藏入袖中,继续前行。

回到清心斋时,已是午时。

哑巴老仆送来了午膳:一碗素面,两碟小菜。沈锦凰食不知味,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她走到窗边,望着漫天风雪,掌心那枚铜钱已经被焐热,但心底的寒意却越来越重。

养父沈渊临终前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锦凰,你生父沈牧之……是个英雄。但他的死牵扯太大,京城的水太深。我把你养大,教你武艺兵法,不是要你去报仇,是要你好好活着。”

“可若有一天,你不得不卷入其中……记住三件事。”

“第一,不要相信任何主动帮你的人。”

“第二,不要暴露你的底牌。”

“第三……”

沈渊当时剧烈咳嗽,后面的话没能说完。沈锦凰一直以为,第三件事是要她“保全自己”。但现在想来,或许还有更深的意思。

她摊开手掌,铜钱在光线下泛着暗沉的光泽。“渊”字刻得很深,每一笔都透着决绝。

这枚铜钱出现,意味着两件事:第一,沈渊当年可能留下了什么后手;第二,京城中还有沈渊的旧部,并且在暗中关注着她。

可这些人是谁?是敌是友?

戌时三刻,藏书阁之约,她要不要去?

沈锦凰走到桌边,摊开纸笔。她要理清思绪:

明日祭典,太皇太后必然发难。祭服有毒,祭台有陷阱,这些都是明面上的杀招。暗地里,可能还有刺客、栽赃、或者制造“意外”。

肃王萧洵在暗中提醒她,留下地图的人也在帮她。但这些人为什么要帮她?是真心相助,还是另有所图?

北境那边,卢湛被扣,赵霆态度不明。如果她在祭典上出事,北庭都护府立刻会陷入权力真空,太皇太后可顺势派人接管。

她手中的筹码太少:一把剑,一支簪,一件改制过的内衬,还有……或许存在的盟友。

但最大的变数,是那枚铜钱代表的势力——沈渊的旧部。如果这些人真的存在,并且愿意出手,局势或许还有转机。

沈锦凰在纸上写下四个字:“置之死地”。

这是沈渊教她的兵法要诀:“当退无可退时,不妨置之死地。因为绝境往往能逼出人意料的变数。”

现在,她就是那个被逼入死地的人。

窗外风雪呼啸,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距离戌时三刻还有一个时辰。

沈锦凰吹灭蜡烛,坐在黑暗中。她需要做一个决定:是留在清心斋等待明日祭典,还是冒险赴约藏书阁?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戌时初刻,她站起身,从床头取下“镇岳”剑,系在腰间。然后推开房门,步入风雪之中。

既然已是死地,那便看看,这死地之中能生出怎样的变数。

夜色如墨,风雪迷眼。斋宫的轮廓在雪幕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巨兽。

沈锦凰紧了紧衣领,朝着藏书阁方向走去。

这一步踏出,便再无回头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