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同化（2/2）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或许……她能通过这些“印记”，反向追踪，了解到更多关于“同化”的信息，甚至……找到其他可能尚未被完全“同化”的囚徒？或者，发现这个机械系统内部的某些……“漏洞”？

希望，再次于绝望的深渊边缘，探出了一丝极其危险的嫩芽。

慕之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开始更加专注地，尝试剥离、解析那凝胶中蕴含的、属于不同“源质”的微弱印记。

而与此同时，在她没有察觉的角落，囚室顶棚某处幽蓝的光带深处，一个极其微小的、不同于常规监控探头的、散发着淡紫色幽光的传感器，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将那冰冷的光学焦点，无声无息地，锁定在了她的身上。

仿佛有一双更加隐蔽、更加耐心的眼睛，正在暗处，静静地观察着这只“小虫子”的一举一动。

隔壁囚室那戛然而止的异响，如同冰锥刺入骨髓，留下的是深入灵魂的战栗。空气里弥漫开一股若有若无的、类似电路烧焦后又混合着某种有机质腐败的古怪气味，透过金属墙壁细微的缝隙渗透过来，无声地宣告着某个存在的终结。

慕之晴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指尖无意识地抠紧身下金属地板的接缝，指节泛白。那仓促传来的警告碎片——“同化”、“源初指令”、“逃”——如同鬼魅的低语，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寒意。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慕容易琛身上，落在他伤口处那层淡灰色的凝胶上。之前只觉得这东西是维持现状的医疗措施，此刻再看，却感觉那灰暗的颜色里透着一股子不祥的死寂，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冷的触须，正悄无声息地试图钻进他的血肉，他的骨骼，甚至……他那沉寂的荒芜剑意核心。

“同化”……她咀嚼着这个词，一股恶寒顺着脊椎爬升。

不能再等了。被动承受，结局只会和隔壁那未知的“囚徒”一样。

她闭上眼，将因恐惧而略微急促的呼吸强行压平，心神再次沉入体内那方狭小的、刚刚夺回一丝掌控的“界域”。这一次，她的目标明确而危险——解析那淡灰色凝胶！

她不敢直接用神识去触碰，那无异于将自身灵魂送入虎口。她只能依靠与归墟之钥碎片融合后带来的、那近乎本能的“界定”感知，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器，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去细细感应凝胶内部能量的流动与结构。

起初，感知中是一片混沌的灰。那是机械文明特有的、冰冷而有序的能量流，如同钢铁洪流，带着不容置疑的统一性，试图将接触到的所有异质能量都冲刷、磨平、纳入其既定的轨道。这就是“同化”的力量吗？以绝对的秩序，湮灭一切个性与异常？

慕之晴的心沉了下去。若仅是如此，她和易琛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但她没有放弃。她将感知的“焦距”调整到最细微的程度，如同在狂风沙暴中寻找一粒特定颜色的沙子，耐心地、一寸寸地“扫描”过去。

时间在极致的专注中缓慢流逝。灵魂本源的伤势让她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太阳穴突突直跳。就在她感觉神识即将再次透支时，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被那灰色洪流彻底淹没的“杂色”，终于被她捕捉到了！

那不是能量，更像是一种……烙印？或者说，是某种存在被“同化”过程中，残留下来的一丝无法被完全磨灭的、属于其本源的“印记”！

这印记极其黯淡，形态破碎，如同风中残烛，但其波动频率，却带着一种与她自身灵力、与易琛的剑意、甚至与那“械心”的古老气息都截然不同的特质——那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蛮荒、仿佛源自大地深处、承载着无尽岁月风沙的沉重与悲怆！

是隔壁那个“囚徒”的印记？还是更早之前，某个被彻底“同化”的存在留下的最后痕迹？

慕之晴强忍着神识的刺痛，小心翼翼地引动自身那一丝微弱的力量，不是去接触，而是模仿着那“印记”的波动频率，如同调试琴弦般，尝试与之产生一丝微弱的“共鸣”。

她要“听”一听，这即将彻底消散的印记中，是否还残留着些许信息！

这过程极其凶险，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不仅可能引动凝胶内那秩序能量的反击，更可能被那印记中蕴含的、属于被“同化”者的绝望与混乱情绪所污染。

她屏住呼吸，全部心神都系于那一丝微妙的共鸣之上。

起初，只有一片空洞的死寂，以及那秩序能量流永恒的、令人窒息的嗡鸣。

但渐渐地，在那嗡鸣的掩盖下，一丝极其细微、仿佛来自遥远彼岸的、断断续续的“声音”，被她捕捉到了！

那并非语言，而是一种纯粹的精神回响，充满了痛苦、挣扎，以及最终被磨灭所有意志、融入冰冷洪流前的无尽悲鸣：

“……沙……之民……”

“……家园……已逝……”

“……‘源初’……背叛……”

“……‘械心’……非……吾等……所造……”

“……寻找……‘基石’……”

信息到此彻底断绝，那丝微弱的印记也在共鸣中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如同燃尽的灰烬，彻底消散在那片灰色的能量洪流之中。

慕之晴猛地切断共鸣，身体因过度消耗和精神冲击而剧烈颤抖，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她靠在墙上，大口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

得到的信息不多，却足够震撼！

“沙之民”？一个未知的种族？他们的家园毁灭了？是被这个机械文明毁灭的吗？

“源初背叛”？“源初”指的是“源初指令”？这个机械文明的最高准则背叛了它的创造者？“沙之民”难道是创造者之一？

“械心非吾等所造”？那个被囚禁在深处的古老存在，并非“沙之民”创造？那它是什么？为何被囚禁于此？

“寻找‘基石’”？“基石”是什么？是逃离这里的关键？还是对抗“同化”的希望？

一个个疑问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本就疲惫的大脑更加混乱。但有一点是明确的：这个机械文明的内部，远非铁板一块。存在着被“同化”的牺牲者（沙之民），存在着被囚禁的古老存在（械心），甚至其核心的“源初指令”也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基石”，似乎是某个关键。

她低头看向慕容易琛，看向他伤口上的凝胶。刚才的解析和共鸣，虽然凶险，但也并非全无收获。在捕捉那“沙之民”印记的同时，她也隐约感觉到了那灰色能量洪流中，存在着某些极其细微的、能量流转的“节点”或者说“间隙”。这些“节点”似乎是整个“同化”能量结构相对脆弱的地方。

如果……如果能干扰甚至破坏这些节点，是否就能延缓，甚至阻止“同化”的进程？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

但这需要力量，需要时机，更需要……对那“源初指令”和“械心”更深入的了解。否则，贸然行动，很可能步上隔壁“囚徒”的后尘。

她抬起头，目光再次变得坚定。恐惧依然存在，但已被更强烈的求生欲和探究欲所覆盖。

她重新闭上眼，开始调动那丝微弱的力量，不再急于解析，而是更加系统地去感知、记忆那凝胶能量结构中每一个细微的“节点”位置和波动特性。同时，她也分出一缕心神，尝试着，更加隐蔽地，去感应这囚室深处、那名为“械心”的存在。

她要弄清楚，这个古老的存在，对于“源初指令”，对于“同化”，对于他们这两个意外的“筹码”和“种子”，究竟抱着怎样的态度。

囚室内，幽蓝的光依旧冰冷。

但在那光晕照不到的阴影里，一场无声的、关乎存亡的博弈，已然悄然展开。

慕之晴没有注意到，在她全神贯注地感应“械心”之时，她身侧那片凝固的、属于她自己的暗红色血痂边缘，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与金属地板融为一体的暗金色光泽，再次如同呼吸般，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

仿佛某个更加古老、更加隐秘的意志，也因她的探索，而被悄然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