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墟烬求生(1/2)

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慕之晴是在一阵剧烈的颠簸和失重感中恢复意识的,仿佛被人从万丈高崖粗暴地抛下。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咙里全是铁锈般的腥气。她甚至没能立刻睁开眼,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冰寒,以及身下不再是那令人窒息的、恒温的金属地板,而是某种粗糙、冰冷、带着细微棱角的硬物。

虚空?不,有空气流动,带着一股……尘埃和腐朽的气息,但确实是可以呼吸的空气。

她猛地睁开眼,视线先是模糊,随即艰难地对焦。

没有幽蓝的光带,没有光滑的金属墙壁。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昏暗、破碎的景象。他们似乎身处一个巨大的、坍塌了大半的穹顶建筑内部,断裂的金属横梁如同巨兽的肋骨,狰狞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那其实是被更多废墟遮蔽的、看不到尽头的黑暗虚空,只有些许不知来源的、微弱的光线,透过缝隙艰难地洒落下来,勉强照亮这片残骸。

她和慕容易琛,就躺在一片由破碎建材和不知名金属碎片堆积成的“地面”上。

他们……逃出来了?从那个机械囚笼?

不,不像是逃。更像是……被“扔”出来的。她回忆起意识彻底沉沦前,那股包裹住他们的、蛮横无比的空间撕扯力,以及最后那仿佛来自“械心”的、冰冷的意念波动——“代价已付”。

代价?什么代价?她付出了什么?易琛又付出了什么?

她顾不上细想,挣扎着想要坐起,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势,尤其是灵魂本源的裂痕,痛得她眼前一黑,险些再次晕厥。她咬着牙,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第一时间看向身旁。

慕容易琛就躺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姿势依旧是她昏迷前记忆中的样子,但……环境变了,他身下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粗糙的废墟。他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干裂泛紫。然而,慕之晴的目光凝固在了他的左肩——

那里,空荡荡的。

不是被凝胶覆盖,而是真真切切的……缺失。从肩头往下,手臂连同小半部分肩膀,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彻底抹去,只留下一个相对平整、却触目惊心的断口,没有鲜血淋漓,断口处的血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被高温瞬间熔融后又冷却的暗红色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类似琉璃质的硬壳。

是了……这就是代价之一吗?易琛的一条手臂,被那“械心”……取走了?为了支付将他们传送出来的“代价”?

一股混合着悲痛、愤怒和后怕的剧烈情绪冲击着慕之晴的胸膛,让她呼吸骤停,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断口,指尖却在距离寸许的地方僵住,不敢落下。

除了左臂,他右腿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依旧狰狞,虽然不再流血,但皮肉外翻,颜色灰败。他周身的气息微弱到了极致,那荒芜剑意更是如同彻底熄灭的灰烬,连一丝余温都感觉不到,仿佛随着那条手臂的失去,他体内某种重要的平衡也被彻底打破。

“易琛……”她嘶哑地唤了一声,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没有回应,只有他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呼吸,证明着生命尚未离他而去。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悲痛无用,他们还活着,这就够了。活着,就有希望。

她开始检查自身。灵魂本源的裂痕依旧存在,阵阵抽痛提醒着她之前的冒险和透支。灵力几乎枯竭,但与归墟之钥碎片融合后带来的那丝对空间的微妙感知,以及对“界定”法则的初步理解,似乎并未消失,只是同样因为虚弱而变得极其晦涩。她尝试引动,只能勉强在指尖凝聚起一丝比发丝还细的、几乎看不见的微弱涟漪,连最初级的法术都无法施展。

但,足够了。至少,她能感觉到,这片废墟中,似乎……没有那令人窒息的压制力场了。虽然能量稀薄得可怜,但确实存在着些许游离的、未被完全“秩序化”的能量粒子。

这里,像是一个被遗弃的、未被那机械文明完全“消化”的残骸区域?是虚空中的某个垃圾场?还是……前哨网络中的某个失落节点?

她不知道。但无论如何,这里暂时看起来,比那机械囚笼要“安全”一些——如果忽略掉可能存在的虚空生物、空间裂缝或者其他未知危险的话。

当务之急,是找个相对稳固的遮蔽处,处理伤势,恢复体力。

她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几十步外,一处由几块巨大金属板斜靠形成的三角空间,那里似乎能挡一挡虚空中可能存在的能量乱流和“风”。

她深吸一口气,忍着全身剧痛,开始尝试移动慕容易琛。他失去了一条手臂,身体失衡,加上昏迷不醒,沉重得超乎想象。她先是试图将他背起,但虚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刚一起身就踉跄着差点栽倒。

最后,她只能选择最笨拙,也最耗费力气的方法——拖行。

她蹲下身,用自己相对完好的右臂,穿过他的腋下,紧紧抱住他完好的右胸侧,然后咬紧牙关,用尽腰部和大腿的力量,一点一点,将他沉重的身躯向着那个三角遮蔽处拖去。

粗糙的地面摩擦着他的衣物和伤口,慕之晴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能感觉到汗水瞬间湿透了她的后背,又迅速在低温中变得冰凉。每拖动一步,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灵魂的裂痕被牵扯着,传来一阵阵眩晕和恶心。她不敢停,也不敢看身后可能被拖拽出的痕迹,只是死死盯着那个目标,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盯着远方的绿洲。

短短几十步的距离,仿佛耗尽了她一生的力气。

当她终于将慕容易琛拖进那处三角遮蔽下,自己也彻底脱力,瘫软在地,靠着冰冷的金属板壁,只剩下剧烈喘息的份。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腥甜不断上涌。

休息了不知多久,感觉稍微恢复了一丝气力,她立刻挣扎着爬起,开始检查慕容易琛的情况。拖行不可避免地加剧了他右腿伤口的恶化,一些凝固的血痂被磨破,渗出了暗红色的血水。她心中一阵抽痛,却无可奈何。

她撕下自己早已破烂不堪的衣摆内衬,还算干净,又在外面的废墟中,艰难地找到一小片相对平整、边缘锋利的金属碎片。她回忆着凡俗间处理伤口的方式,用那金属碎片,小心翼翼地刮去他伤口周围明显的污物,然后用撕下的布条,尽可能轻柔地将那道狰狞的伤口包扎起来。动作笨拙而生疏,但她做得极其认真。

做完这一切,她才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势。灵魂的伤无法外部处理,她只能继续用那微弱的力量缓慢滋养。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多处擦伤和淤青,但好在没有伤及筋骨。

天色(如果那灰蒙蒙的光线能称之为天色)似乎更加黯淡了一些。温度在下降。

她蜷缩在慕容易琛身边,用自己的身体尽量挡住从缝隙里灌进来的、带着虚空寒意的“风”。她握住他仅存的右手,那手冰冷得没有一丝活气。她将体内那丝微弱到极致的力量,混合着自己残存的体温,持续不断地、缓缓渡入他体内,如同在冰天雪地里,守护着最后一星火种。

“易琛……”她将额头抵在他冰冷的额头上,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我们……出来了……”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们还活着……”

“我会……带你回去……”

废墟之外,是永恒的虚空黑暗,潜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

废墟之内,残躯相依,微光如豆。

但至少,他们暂时摆脱了那冰冷的机械囚笼。前路依旧渺茫,希望依旧微茫,但这一次,命运的方向盘,似乎短暂地,回到了他们自己颤抖的手中。

黑暗,并非纯粹的死寂。有细微的、如同砂砾摩擦的声响,不知从废墟的哪个角落传来,时断时续。空气里弥漫着金属氧化后的锈味、某种难以形容的尘埃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什么东西在缓慢腐烂的甜腥。温度很低,呵出的气瞬间变成白雾,附着在破损的衣襟上,凝成细小的冰晶。

慕之晴是被冻醒的,也是被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和腹部空乏的绞痛唤醒的。她蜷缩在慕容易琛身边,整个人几乎要冻僵,四肢百骸无处不痛,尤其是灵魂深处那道裂痕,如同有冰锥在里面不断搅动。

她艰难地睁开眼,首先确认慕容易琛的状况。他依旧昏迷,呼吸微弱得让她需要将手指凑到他鼻端才能勉强感知。断臂处那诡异的琉璃质硬壳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右腿被她粗糙包扎的布条已经被渗出的血水浸透,凝固成暗红色。他的身体冰冷得吓人,若非那丝微弱的脉搏,与尸体无异。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没有食物,没有净水,没有药物,甚至连一个相对安全的遮蔽所都算不上,他们撑不了多久。

慕之晴挣扎着坐起身,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她靠在冰冷的金属板壁上,喘息了片刻,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处由几块巨大金属板斜靠形成的三角空间,内部大约能容纳三四个人蜷缩,入口狭窄,勉强能阻挡一些视线和可能的能量乱流。但缝隙处不断有冰冷的“风”灌进来,带着虚空的寒意。地面是粗糙的碎石和金属碎片,硌得人生疼。

她必须行动起来。

首先,是水。

她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中搜寻。很快,她注意到斜上方一块扭曲的金属板接缝处,正有极其细微的水珠缓缓渗出、凝聚,然后滴落。是冷凝水?还是某种残存的液体?

她心中一喜,但随即警惕。在这未知的废墟,任何东西都可能蕴含危险。她小心翼翼地挪过去,用指尖沾了一滴即将滴落的水珠,凑到鼻尖闻了闻,只有一股淡淡的金属腥气。她犹豫了一下,用舌头极快地舔了一下。

一股冰凉划过舌尖,带着明显的铁锈味,但似乎……没有立刻产生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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