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仪式的准备(2/2)

她在脑中快速推演了几种时间线,最终选定了一个。行动时间定在上午八点左右,那时楼里最安静。她需要在此之前完成所有准备工作,并服下某种药物,营造出自己也“被下药”的迹象,但剂量必须精确控制,确保她能在预定时间前恢复行动力并离开。她记得沈月柔那瓶安眠药旁边,还有半瓶过期的、助眠效果更强的处方药,是沈月柔以前失眠严重时从某个小诊所开的,后来因为副作用大没再吃。过期药物效果不确定,但正好可以解释为何“药效不强”,她得以“侥幸”提前醒来并逃离。至于药物来源,现场有药瓶,符合沈月柔“准备充分”的设定。

她还需要处理一些细节。比如,确保家里电话线是完好的,但手机可以“恰好”没电或损坏。比如,检查门锁,确保能从内部反锁,但又有从外部用钥匙打开的可能。比如,规划好自己“逃出”后的路线,避开可能的监控,找到一个合适的、不易被注意的公共场所等待并“恢复”,然后再“惊慌失措”地跑回家或找公用电话报警。

甚至,天气也被纳入考虑。今天阴天,无风。无风意味着楼宇间的空气流动较差,煤气如果在相对密闭的空间内积聚,不易被快速稀释,也降低了被邻居从窗外嗅到异味的可能性。而紧闭门窗在阴沉的天气里,也显得不那么突兀——可以说是因为母亲怕冷,或者心情抑郁不想见光。

每一个环节,每一个变量,都在她冰冷的大脑中飞速运转、模拟、推敲、优化。没有激动,没有紧张,没有一丝一毫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的道德拷问或情感波动。她就像一个最顶尖的外科医生,在手术前反复研读病例、确认解剖结构、规划手术路径、预备应急方案。唯一的区别在于,这场“手术”的目的,不是治愈,而是彻底的、精密的清除。

她走回自己房间,从床底拖出一个旧鞋盒,里面放着一些她平日里积攒的零碎物品:几根不同颜色的扎带、一小卷电工胶布、一个旧的但还能用的数字闹钟、几节电池,还有那半瓶过期的强效安眠药。她拿出药瓶,拧开,倒出两片白色的小药片在掌心。药片边缘有些许磨损,字迹模糊。她仔细看了看,又小心地放回去一片,只留下一片。剂量需要精确,她必须在自己“逃出”并完成报警后,才能允许自己“昏睡”过去,被送往医院洗胃“抢救”。这需要反复计算体重、药物代谢速度、以及从服药到预期“醒来”的时间差。她不是药剂师,只能凭感觉估算,并做好出现意外的预案。

接着,她找出两条干净的旧毛巾,放在水龙头下浸湿,然后拧到半干,折叠好,用塑料袋分别装起,塞进书包夹层。这是为了应对可能意外吸入煤气的情况,湿毛巾可以过滤一部分有害气体,争取时间。自救的预案也必须周全。

最后,她再次环顾这个熟悉又令人窒息的家。目光冷静地扫过每一件家具,每一处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她需要确保,在“事发”后,现场留下的所有痕迹,都指向唯一的一个结论:母亲沈月柔,因债务和绝望,在醉酒和药物作用下,决定带着女儿一起自杀。女儿沈清莲,因服药较轻或体质原因,侥幸提前苏醒,挣扎着逃离并报警,但母亲已不幸身亡。

一个完美的、充满悲剧色彩的、符合所有人心理预期的“故事”。

而她要做的,就是搭建好这个故事的每一块布景,安排好每一个“演员”的位置和状态,设计好每一个“巧合”的时间点,然后,冷静地按下“启动”键。

窗外,传来邻居家隐约的新闻广播声,新的一天已然按部就班地开始。沈清莲站在客厅中央,背对着沙发上浑然不知命运已进入倒计时的母亲,身影在灰白的天光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非人的冷静与决绝。

舞台已审视完毕,道具已准备妥当,演员已就位。仪式,即将开始。而她,既是导演,是编剧,是唯一的观众,也将是……从这场死亡仪式中,“侥幸”逃脱的幸存者。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气息平稳,没有一丝颤抖。眼神清澈而冰冷,映不出任何波澜,只有精确到毫厘的计算,和一种近乎冷酷的、对“完成”的绝对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