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影展初遇,锁定“终极挑战”(2/2)

“笑你说得对。”乔卫东走到她身边,看着那幅《消失的边界》——拍的是晨雾中的森林,树木在雾中若隐若现,分不清哪里是树,哪里是雾,“好的照片就像好的酒,不需要说明书。喝下去,感受它,就够了。非要分析它有什么成分、怎么酿造,反而没意思了。”

黄玫瑰看着他,眼神里第一次有了除了疏离之外的东西——像是好奇,又像是审视。

“你也拍照?”她问。

“不拍。”乔卫东说,“但我看过很多照片。以前喜欢看战地摄影,后来喜欢看纪实摄影。最喜欢的一张是马克·吕布拍的,1957年北京,一个小孩在天安门广场放风筝。那张照片也没有解释,但你看着它,能看见一个时代,一种希望。”

黄玫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那几个评论家说:“几位老师,今天就这样吧。我要闭展了。”

“这才十点……”一个评论家说。

“我的展,我说了算。”黄玫瑰的语气不容置疑。

评论家们脸上挂不住,但也不好发作,悻悻地收拾东西走了。那两个年轻女孩和外国老头也陆续离开。

展厅里只剩下乔卫东和黄玫瑰。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黄玫瑰走到门口,把“开放”的牌子翻到“关闭”那一面,然后锁上门。做完这些,她走回来,在展厅中央的木凳上坐下,又拿起那杯已经凉了的茶。

“坐。”她说。

乔卫东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坐下。

两人之间隔了三米左右的距离。阳光从高处的窗户斜斜照进来,在木地板上切出明亮的光带。空气里有灰尘在光里飞舞。

“你从上海来的?”黄玫瑰问。

“昨天还在乌鲁木齐。”

“开了多久?”

“七个多小时。”

“就为了看这个展?”

“就为了看这个展。”乔卫东说,“也为了找你。”

黄玫瑰喝了口茶,没说话。

“徐丽给了我你的采访笔记。”乔卫东继续说,“我看完了。里面你说,孤独是自由的代价。我想看看,说这句话的人,拍出来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现在看到了?”

“看到了。”乔卫东环顾四周,“很美,也很痛。”

“痛?”

“嗯。”乔卫东重新看向《孤独的守望》,“这些照片里有一种很深的痛感——不是悲伤,是更根本的东西。就像……存在本身的痛感。我们活着,我们经历,我们失去,这就是痛。但你不回避这种痛,你直面它,甚至拥抱它。”

黄玫瑰放下了茶杯。

她看着乔卫东,看了很久。那双黑色的眼睛像深潭,看不出情绪。

“你为什么来找我?”她终于问。

乔卫东想了想,很诚实地说:“因为好奇。因为觉得你和我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因为想了解一个完全活在自我世界里的人,是怎么看世界的。”

“然后呢?”黄玫瑰问,“了解了之后呢?把我变成你收藏的又一个‘特别的人’?把我安排进你的时间表,每个月见几次,吃几次饭,聊几次天?”

这话说得尖锐,但乔卫东没生气。

“如果你愿意,可以。”他说,“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只是今天,我看你的展,我们聊聊天,然后我走。你来决定。”

黄玫瑰又沉默了。她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着乔卫东,看着窗外。

窗外是喀纳斯的秋天。白桦树的叶子金黄金黄的,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有牧民骑着马慢悠悠走过,马脖子上挂的铃铛叮叮当当响。

“我要在这里待到冬天。”黄玫瑰忽然说,“拍雪,拍冰,拍最冷的时候的人和动物。”

“嗯。”

“这里没有信号,没有网络,有时会停电。吃的很简单,住的也很简单。”

“嗯。”

“我每天凌晨四点起床,走到湖边等日出。下午进山,晚上整理照片。不和人多说话,也不需要人陪。”

“嗯。”

黄玫瑰转过身,看着他:“所以,你明白吗?我不需要任何人,特别是你这种……从繁华世界里来的人。你会打扰我。”

乔卫东也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窗外。

“我不会打扰你。”他说,“你可以继续凌晨四点起床,继续进山,继续不说话。我只是……也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看看山,看看湖,看看你镜头里的世界。”

“为什么?”

“因为我也需要安静。”乔卫东说,“上海太吵了,我的生活太吵了。有时候需要来这样的地方,听听风声,看看雪,想想自己到底是谁。”

黄玫瑰侧过头看他。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乔卫东能看见她睫毛的颤动,能看见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你住哪儿?”她问。

“还没定。”

“村口那家民宿,老板娘叫阿娜尔,人不错。你住那儿吧。”

“好。”

“明天我要去黑湖,早上五点出发。如果你起得来,可以跟去。但跟不上我不会等你。”

“好。”

“现在,”黄玫瑰走向门口,打开锁,“我要整理照片了。你走吧。”

乔卫东点点头,走向门口。经过她身边时,他停下脚步。

“黄玫瑰,”他说,“你的照片很了不起。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些。”

黄玫瑰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乔卫东推门出去了。

门在他身后关上。他站在木屋外,深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肺里充满了松针和雪山的味道。

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木门,笑了笑,往村口走去。

心里有一个清晰的声音:就是她了。

不是因为她漂亮——虽然她有一种独特的美。

不是因为她有才华——虽然她的才华毋庸置疑。

是因为她身上那种极致的纯粹和疏离。像雪山顶峰的一朵雪莲,长在最冷最险的地方,不需要任何人的欣赏,自顾自地开着。

而他,想爬上那座雪山,靠近那朵雪莲。

不是为了摘下来,只是为了看看,在那么高的地方,空气是什么味道。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挑战。

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吸引力。

乔卫东脚步轻快地走在村间小路上,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魔都的那些事,那些人,此刻都变得遥远。眼前只有这片雪山,这个湖泊,这个村落,和那个关在木屋里整理照片的女人。

简单,纯粹,直接。

这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