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影展初遇,锁定“终极挑战”(1/2)

喀纳斯的十月,已经是深秋。

乔卫东把车停在村口那棵巨大的白桦树下时,天刚蒙蒙亮。

昨晚开了七个多小时夜车,从乌鲁木齐一路北上,穿越戈壁、荒漠,最后进入这片被称为“神的自留地”的山谷。

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车,只有无尽的黑暗和车灯照亮的前方。

他熄了火,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车窗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透过霜花能看到外面木屋的轮廓,还有远处雪山淡青色的剪影。空气冷冽而清新,带着松针和泥土的味道。

这里是喀纳斯湖畔的一个小村落,不是游客常去的主景区,是更深处、更原始的图瓦人聚居地。

乔卫东能找到这里,全靠昨天在布尔津县城听到的传言——几个搞摄影的人在饭馆里聊天,说有个“不要命的女摄影师”在村子里办了个临时影展,拍的都“不是人看的玩意儿”。

他直觉那就是黄玫瑰。

推开车门下车,冷空气瞬间包裹全身。乔卫东裹紧了冲锋衣,从后备箱拿出旅行包。

村子里很安静,只有几声犬吠和远处传来的牛铃声。木屋的烟囱开始冒起炊烟,空气里飘着奶香和柴火的味道。

他按照饭馆里听到的模糊信息,沿着一条泥泞的小路往里走。路两边是用原木搭建的木屋,有些已经很旧了,木头呈现深黑色。偶尔有穿着传统服饰的图瓦老人坐在门口,用浑浊的眼睛打量他,不说话。

走了大概十分钟,小路尽头出现一个稍大些的木屋,看起来以前可能是村子的集会场所。门口没有招牌,但墙上贴着一张手写的纸,用汉文和一种他不认识的文字写着:“瞬间与永恒——黄玫瑰北疆摄影纪实展”。

就是这里了。

乔卫东推开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

门内的世界和门外完全不同。

木屋内部被打造成了极简的展厅。墙面刷成了纯白色,地面是原本的木地板,但打磨得很光滑。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墙上挂着一幅幅黑白照片,每幅照片下方有一小块金属标签,写着作品名称和日期。

展厅里已经有了几个人。三个看起来像艺术评论家的中年男人聚在一幅照片前低声讨论,两个年轻女孩拿着手机在拍照,还有一个外国老头独自站在角落,背着手看得很认真。

乔卫东的注意力很快被正中央那幅最大的照片吸引。

那幅照片叫《孤独的守望》。

画面里是一个图瓦老人,坐在自家木屋的门槛上。老人很老了,脸上的皱纹像刀刻一样深,眼睛几乎被耷拉的眼皮盖住。他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烟杆,但烟锅是空的。他就那么坐着,看向画面外的某个地方。

背景是模糊的,只能看出木屋的轮廓和远处雪山的影子。但老人的脸无比清晰,每一道皱纹,每一个斑点,甚至眼角那颗混浊的泪痣,都清晰得近乎残酷。

最震撼的是老人的眼神。那不是空洞,不是茫然,而是一种极致的、平静的疏离。

就像他已经看透了所有的生老病死、聚散离合,所以不再有期待,也不再有恐惧。他只是在那里,作为一个存在本身,静静地守望时间流逝。

乔卫东站在照片前,看了很久。

久到那几个评论家注意到了他。

“这幅作品啊,”一个戴眼镜的评论家走过来,语气带着专业人士的优越感,“技术层面无可挑剔,但主题太消极了。现在社会需要的是正能量,是希望,不是这种……”

“不是这种什么?”乔卫东转过头,问得很平静。

评论家愣了一下,可能没想到会被打断:“不是这种……虚无主义的表达。你看这老人,眼神里什么都没有,这传达了什么价值观?艺术要引导人向上……”

“他眼睛里不是什么都没有。”乔卫东重新看向照片,“他眼睛里有一生。”

评论家噎住了。

乔卫东继续说:“你看他手上的茧,是握了一辈子马鞭、斧头、缰绳留下的。你看他脸上的皱纹,是七十多年的风霜雪雨刻下的。你看他坐着的姿势,是习惯了长时间等待的姿势——等牧群归来,等孩子回家,等冬天过去。”

他顿了顿:“这不是虚无主义,这是存在本身。他不需要传达什么价值观,他存在,这就是全部的意义。”

展厅里安静下来。另外两个评论家也走了过来,皱眉看着乔卫东。

“您也是搞艺术的?”第一个评论家问,语气缓和了些。

“不是。”乔卫东说,“我只是个看照片的人。”

“那您可能不太懂当代摄影的语境……”

“我不需要懂语境。”乔卫东打断他,“我只知道,看到这幅照片的时候,我想起了我爷爷。

他去年去世了,去世前也是这么坐在老家门槛上,看着远方,一句话不说。

那时候我不懂他在看什么,现在看了这张照片,我好像懂了。”

评论家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展厅的侧门开了。

黄玫瑰走了进来。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亚麻衬衫和黑色长裤,头发比乔卫东上次见时更短了些,几乎贴着头皮。

脸上没有化妆,皮肤在展厅的白光下显得近乎透明。手里拿着一杯冒着热气的什么东西,可能是茶,也可能是当地的草药汤。

她一眼就看到了乔卫东,脚步顿了一下,但表情没什么变化。

“黄老师!”那个评论家像看到救星一样迎上去,“您来得正好。我们在讨论这幅《孤独的守望》,这位先生有些……独特的见解。”

黄玫瑰没理会评论家,径直走到乔卫东面前,看着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听说这里有个不要命的女摄影师在办展,”乔卫东说,“就猜是你。”

黄玫瑰嘴角似乎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看完了吗?”

“还没有。”

“那继续看。”她说完,走到一边,靠墙站着,小口喝着杯里的东西。

乔卫东笑了笑,真的继续看了起来。

展厅里的作品不多,大概二十幅,但每一幅都像《孤独的守望》一样,有极强的冲击力。

有一幅叫《迁徙》,拍的是一群转场的牧民。画面是俯视角度,能看到蜿蜒的队伍像蚂蚁一样在大地上移动。最前方是一个骑在马上的少年,背影单薄但挺直。

有一幅叫《篝火》,拍的是一群人围着火堆跳舞。但焦点不在人,在火——火焰跳动的轨迹被长时间曝光拉成了流动的光带,像某种古老的图腾。

有一幅叫《沉默的河流》,就是喀纳斯湖。但拍的不是常见的碧绿湖水,是冬天结冰的湖面。冰层下有模糊的裂纹,像大地的脉络。

乔卫东一幅幅看过去,走得很慢。他能感觉到黄玫瑰在看他,不是一直盯着,是偶尔瞥一眼,像在观察他的反应。

那几个评论家又在另一幅作品前讨论起来,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空间里很清晰。

“这幅《消失的边界》概念不错,但执行得不够彻底……”

“对啊,如果能用数字后期处理一下,把对比度再拉大……”

“我觉得可以做成系列,再加点文字说明,解释创作意图……”

黄玫瑰忽然放下杯子,走了过去。

“几位老师,”她的声音很平静,但透着一股冷意,“我的照片不需要解释。”

评论家们转过身。

“艺术需要与观众对话,”戴眼镜的那个说,“适当的阐释能帮助理解……”

“理解什么?”黄玫瑰问,“理解你们想让我表达的东西?还是理解照片本身?”

“当然是作品的内涵……”

“内涵就在照片里。”黄玫瑰指着那幅作品,“你们看到了什么,就是什么。不需要我来告诉你们该看到什么。”

“但艺术家有责任引导……”

“我没有责任。”黄玫瑰打断他,“我拍照,因为我想拍。你们看,因为你们想看。就这么简单。不需要那么多理论,不需要那么多解释。”

评论家们脸色不太好看了。其中一个哼了一声:“黄老师这种态度,在艺术圈可走不远。”

“我没想走远。”黄玫瑰说,“我就想在这里,拍我想拍的东西。至于艺术圈,那是你们的事。”

这话说得太直,直得几乎无礼。

乔卫东在旁边听着,忽然笑了。

黄玫瑰听到笑声,转头看他:“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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