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激战(1/2)
夜色尚未褪尽,广宗城外的辽西大营笼罩在一片黎明前最深沉的寂静中,只有巡哨士卒规律性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马匹响鼻声。
中军大帐内,刘锦正在沉睡。连续几日的谋划与等待,即便以他的精力,也感到了一丝疲惫。然而,他睡得很浅,如同一头假寐的猛虎,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将他惊醒。
“主公,主公!”帐外传来亲兵统领低沉而急促的声音。
几乎是声音入耳的瞬间,刘锦猛地睁开了眼睛,睡意全无,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鹰。“进!”他翻身坐起,声音带着一丝刚醒的沙哑,却异常沉稳。
亲兵统领掀帘而入,单膝跪地,语速极快:“禀主公,负责监视广宗城南门的斥候队正回报,约半个时辰前,城头火把调度频繁,人影绰绰,且有大量士卒集结的动静,与往日情形大不相同!”
刘锦眼中精光爆射!他等待的鱼儿,终于要咬钩了!他一把抓过榻边的外袍披上,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大步走向帐外,同时对亲兵下令:“传令!擂鼓!升帐!全军按甲字预案,即刻进入临战状态!命各营主将速来见我!”
“是!”亲兵统领领命,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下一刻,“咚——咚——咚——!”
低沉而雄浑的战鼓声如同惊雷,骤然划破了辽西大营的宁静。这鼓声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有着特定的节奏,代表着最高级别的战斗警报。
原本寂静的营盘,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间沸腾起来!
各级将校的呼喝声、士卒奔跑的脚步声、兵甲碰撞的铿锵声、战马不安的嘶鸣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紧张而有序的战前交响曲。篝火被迅速拔亮,照亮了一张张或兴奋、或凝重、但绝无畏惧的脸庞。
张飞几乎是踩着鼓点从自己的营帐里冲出来的,一边胡乱套着甲胄,一边兴奋地大吼:“他娘的!终于来了!俺老张的蛇矛早就饥渴难耐了!”
赵云则已披挂整齐,白马银枪,冷静地指挥着白马骑卫检查鞍具、弓弩。
高顺的陷阵营动作最快,已然开始结阵,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
田豫的破甲营阵地上,弩机张开的铿锵声不绝于耳。
张辽也在大声呵斥,督促着他麾下的步兵迅速整队。
中军大帐内,刘锦已然顶盔贯甲,玄色大氅披在身后,那杆“却邪枪”倚在案边,散发着冰冷的寒光。程昱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眼神幽深。
各营主将陆续赶到,帐内气氛肃杀。
刘锦目光扫过众将,没有任何废话,直接下令:“诸位,张角动了!按预定计划,各就各位!陷阵营前出列阵,破甲营占据射击阵地,骑兵两翼待机!此战,我要在广宗城南,一战定乾坤!”
“谨遵将令!”众将轰然应诺,声震营帐。
随着众将快步出帐返回本部,辽西这台强大的战争机器,以最高效率完成了启动,锋利的矛尖,直指即将洞开的广宗南门!
辽西大营那震天的鼓声和冲天的杀气,自然也惊动了不远处的董卓大营。
中军大帐内,董卓被亲兵唤醒,得知刘锦全军戒备,似乎准备迎战后,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不屑地嗤笑一声,重新躺回榻上,瓮声瓮气地道:“哼!宗室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张角那妖道是那么好引出来的?就算出来了,他那几万黄巾力士是吃素的?让他去碰个头破血流也好,正好让咱家看看热闹!”
他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个回笼觉,丝毫没有出兵协助的意思。在他看来,刘锦此战凶多吉少,自己正好坐收渔利。
就在这时,一个清瘦文士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入帐内,正是董卓的首席谋士李儒(字文优)。他面色苍白,眼神却透着洞悉世情的精明。
“岳丈大人(董卓之女嫁于李儒),此刻高卧,恐非良策。”李儒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冷静。
董卓有些不耐烦地睁开眼:“文优,何事?莫非还要咱家去帮那刘锦小儿不成?”
“正是。”李儒肯定地点了点头。
“为何?”董卓猛地坐起身,胖脸上满是不解与愠怒,“他刘锦抢功心切,自寻死路,与咱家何干?咱家巴不得他败了,好叫朝廷知道,这广宗,离了咱家还是不行!”
李儒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分析道:“岳丈大人,此一时彼一时。若刘锦败了,对您有何好处?朝廷只会认为广宗战事依旧糜烂,您之前兵败之过,非但无法抵消,反而可能因坐视友军败亡而再受责罚。”
他顿了顿,观察着董卓的神色,继续道:“但若刘锦胜了呢?”
“他胜了功劳也是他的!”董卓打断道。
“不然。”李儒摇头,“若他胜了,而岳丈大人您全程作壁上观,朝廷诸公,尤其是大将军何进,会如何看您?他们会认为您心胸狭隘,不顾大局,难堪大任!届时,恐怕就不是罢官去职那么简单了,恐有性命之忧啊!”
董卓脸色微变,他虽骄横,却也知朝廷倾轧的厉害。
李儒趁热打铁,声音压低,带着诱惑:“反之,若岳丈大人此刻提兵前往,哪怕只是在一旁摇旗呐喊,做出协同作战的姿态。届时,战报之上,便可写上‘前将军董卓,与破虏将军刘锦,合力破贼于广宗城下’!这泼天的大功,便有您一份!届时,返回洛阳,您非但无过,反而有功!之前兵败之事,谁还敢再提?”
董卓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肥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床沿。李儒这番话,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他现在处境尴尬,急需一份功劳来洗刷败绩和稳住地位。刘锦若败,他跟着倒霉;刘锦若胜,他若不分一杯羹,更是愚蠢!
“更重要的是,”李儒最后补充道,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此战若胜,张角授首,广宗克复,岳丈大人您便是平定黄巾之首功者之一(至少在名义上)。届时手握大功,手握重兵,这朝廷……对您岂不是更要仰仗几分?”
“哈哈哈!好!好一个李文优!”董卓豁然开朗,放声大笑,猛地从榻上跳起,“说得对!咱家岂能作壁上观!来人!传令!点齐兵马,随咱家去给刘世荣……助威!”
他特意在“助威”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脸上露出了老谋深算的笑容。无论刘锦是胜是败,他董卓,都必须出现在那片战场上,而且要站在胜利者的一方。
广宗城南门洞开,吊桥重重落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呐喊声如同潮水般涌出,数以万计的黄巾军在主帅张角那辆显眼的杏黄色战车引领下,决堤般冲向辽西军的阵地。为首的正是那支装备相对精良、眼神狂热的黄巾力士。
然而,这场看似悲壮的冲锋,从一开始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张角的进军路线,完全违背了基本的军事常识。他并未选择冲击辽西军阵型相对薄弱的侧翼,也没有试图寻找缝隙进行穿插,而是如同扑火的飞蛾,笔直地、义无反顾地朝着辽西军防御最为严密、火力最强的中央核心阵地——由高顺陷阵营扼守,田豫破甲营提供远程覆盖的区域——冲了过去。
那里,是辽西军事先预设的,吞噬一切的死亡陷阱!
“主公,情况不对!”辽西军后方的高坡上,程昱眉头紧锁,指着沙盘上代表张角部队的标记,“张角用兵虽非大家,但也绝非庸才,岂会看不出我军中央乃是重兵布防的绝地?他此举……如同自戕!”
刘锦同样面色凝重,目光紧紧盯着远处那辆在乱军中格外显眼的杏黄战车,以及战车上那个挥舞着法剑,似乎在指挥,却又像是在进行某种献祭仪式的身影。他心中也充满了巨大的疑惑。
“确实古怪。他仿佛……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不够彻底?”刘锦沉吟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不符合常理。除非……他求的,根本就不是胜利。”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不解。张角这种行为,已经超出了他们对一个穷途末路的起义领袖的认知。这不像是突围,更像是……赴死?而且是要以一种极其壮烈、吸引所有人目光的方式赴死。
“无论他有何图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刘锦迅速压下心中的疑虑,眼神恢复冷厉,“命令高顺,陷阵营稳住阵脚!田豫,破甲营集中火力,覆盖射击黄巾力士和那辆战车!翼德、子龙,看准时机,从两翼包抄,截断其退路!既然他把自己送上门,那我们便照单全收!”
“诺!”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辽西军的战争机器高效运转起来。
而此刻,身处绝地的张角,感受着四面八方倾泻而来的箭雨,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黄巾力士,听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他的内心,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计谋得逞的诡异快意。
刘世荣,你不是想要我这颗人头,为你铺平仕途吗?你不是想用我的败亡,来铸就你辽西军的威名吗?
好!我给你!
我把自己,把我的核心力量,都送到你的刀口之下!让这场胜利,看起来毫无悬念,让你和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地被吸引在这片血腥的战场上!
他挥舞着法剑,状若疯狂,指挥着部队进行着徒劳的、自杀式的冲锋,将辽西军的注意力牢牢钉死在这里。
璇儿,为父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周仓,带着我给你的兵符和黄天卫,趁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为父这里,从计划好的那条小路走,那里不会有重兵阻拦……
用为父的命,和这几万人的血,为你换一个混乱的战场,一个无人关注的空隙……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他的思绪在飞驰的弩箭和震天的杀声中飘远,仿佛看到了女儿安全逃离的背影。这,就是他最后的选择,一个父亲在穷途末路时,能为女儿想到的、最残酷也最有效的办法——用自己这条必死无疑的命,和一场注定失败的决战,作为她逃出生天的最大掩护。
刘锦和程昱站在高坡上,看着张角部队如同冰雪消融般在辽西军的钢铁阵线前瓦解,胜利在望,但两人心中的那团迷雾,却愈发浓重。张角,他到底想干什么?这反常的举动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眼看着张角的杏黄战车连同周围最精锐的黄巾力士,如同陷入泥潭的困兽,在高顺陷阵营如林的长枪与田豫破甲营毁灭性的弩箭覆盖下死伤惨重,阵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缩小,刘锦眼中最后一丝疑虑被凌厉的杀意所取代。
无论张角在玩什么把戏,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徒劳!他或许有阴谋,但在辽西军的钢铁洪流和预设的死亡陷阱中,任何阴谋都失去了滋生的土壤。张角本人,已经踏入了为他精心准备的坟墓,这就足够了!
“亲卫营,随我来!”刘锦猛地一拉马缰,他胯下的玉狮子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他手中那杆“却邪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银弧,直指前方那辆已成为战场焦点的杏黄战车。
“主公!”程昱下意识地想要劝阻,战场形势虽已明朗,但主将亲自冲阵终究风险并存。
刘锦回头,嘴角勾起一抹自信乃至有些桀骜的弧度:“仲德,大局已定!张角已是瓮中之鳖,我去亲手为这场大戏收尾!我倒要亲自看看,他临死前,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他不再多言,一夹马腹,玉狮子如同一道离弦的白色闪电,率先冲下高坡。身后,五百名最精锐的玉龙骑卫齐声怒吼,如同汇聚的钢铁洪流,紧紧跟随着他们的主帅,如同一柄锋利的匕首,精准而迅速地插向战场核心。
刘锦一马当先,却邪枪化作一道银色的旋风,所过之处,试图阻拦的黄巾士卒如同被收割的麦草般纷纷倒地。他的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死死锁定着那个站在战车上,身影已然有些摇晃的杏黄身影。
不解吗?确实不解。
张角,你也是一代枭雄,创立太平道,搅动天下风云,难道就只是为了今天这样一场毫无意义的、自杀式的冲锋?你的后手呢?你的底牌呢?
还是说……你真的已经穷途末路,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维护你最后的尊严?
念头在刘锦脑中飞速闪过,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枪出如龙,寒星点点,每一次闪烁都必然带起一蓬血雨。他对自己,对辽西军,对周密的计划,有着绝对的自信!
任你千般算计,万种阴谋,在真正的实力面前,都是虚妄!
我不管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的人头,我收下了!你的黄巾神话,将由我亲手终结!这将是我刘锦,名震天下的第一块,也是最坚实的一块基石!
距离越来越近,他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张角那张因疾病和激动而扭曲的脸,甚至能看到对方眼中那并非绝望,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带着某种嘲弄和释然的复杂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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