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激战(2/2)
这眼神让刘锦心中的那丝异样感再次浮现,但旋即被他强行压下。
装神弄鬼!到此为止了!
刘锦率领的五百玉龙亲卫,如同烧红的尖刀切入凝固的牛油,瞬间便撕裂了黄巾力士外围已然摇摇欲坠的防线。但这里毕竟是张角最后的依仗,是太平道信仰武装的精华所在。最初的混乱过后,残存的黄巾力士爆发出惊人的凶性,如同受伤的野兽,红着眼扑了上来,战斗瞬间进入了最惨烈的白热化阶段。
钢铁与血肉的碰撞,在这一刻演绎到极致。
刘锦一马当先,却邪枪化作一道银色的死亡风暴。枪尖每一次毒蛇般的探出,都精准地找到甲胄的缝隙,或是直接崩开简陋的铁片,带出一溜血花和敌人的闷哼。一名黄巾力士头目狂吼着挥刀劈来,刘锦根本不躲,长枪后发先至,直接洞穿了其咽喉,枪尖从颈后透出,随即手腕一抖,将尸体甩飞出去,撞倒了后面两人。
但更多的黄巾力士涌了上来,他们无视伤亡,用身体硬扛,试图用数量将这小小的骑队淹没。刀枪砍在玉龙卫精良的明光铠上,迸溅出刺目的火星,偶尔有幸运的攻击穿透防御,立刻便是筋断骨折,鲜血飙射。
一名玉龙卫骑兵被数支长矛同时刺中,战马悲鸣着倒下,骑士落地瞬间便被乱刀分尸。旁边的同袍甚至来不及悲伤,怒吼着挥刀劈翻两名敌人,却被侧面袭来的一柄铁锤砸碎了半边肩甲,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他惨叫着跌落马下,旋即被无数只脚践踏而过。
战场没有仁慈,只有最原始的杀戮。鲜血浸透了干燥的土地,很快变得泥泞不堪,残破的肢体和内脏四处散落,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几乎凝固在空气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的味道。濒死者的哀嚎、兵刃撞击的刺耳噪音、垂死战马的悲鸣、以及双方士卒疯狂的呐喊,交织成一曲地狱的乐章。
刘锦身边的亲卫一个个倒下,阵型在不断地被压缩,再压缩。他们就像狂涛骇浪中的一块礁石,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疯狂的冲击。每一秒都有人死去,每一寸土地的推进都沾满了鲜血。
刘锦自己也被飞溅的鲜血染红了战袍,甲胄上留下了几道深浅不一的斩痕。他眼神冰冷,心中那点因张角反常举动而产生的疑虑,早已被这残酷的厮杀冲刷得一干二净。在这里,任何阴谋诡计都失去了意义,唯有力量,最纯粹、最野蛮的力量,才能决定生死!
“挡我者死!”刘锦暴喝,却邪枪一个凌厉的横扫,将前方三名黄巾力士拦腰砸飞,清出了一小片空地。他目光如电,终于穿透了层层叠叠的人群,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那辆杏黄战车,看到了战车上,那个仿佛随时会倒下,却依旧强撑着站立的身影。
当刘锦如同一尊浴血战神,凭借却邪枪的锋芒和玉龙亲卫的拼死护卫,硬生生在黄巾力士的层层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突进到距离战车不足三十步时,战车上的张角,清晰地看到了那双年轻却充满杀意与自信的眼睛。
在这一刻,张角浑浊的眼中,竟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那里面有国仇家恨的敌视,有对自己事业崩塌的不甘,但深处,却还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对眼前这位少年将军的赞叹。
好一个刘世荣!如此年轻,便有这般武勇和魄力,亲自冲阵,锐不可当!难怪能火烧波才,崛起于辽西……璇儿若真能托付于他,或许……或许真的能有一线生机?
这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在他脑中闪过。他用自己的命做赌注,赌刘锦的野心和能力,足以庇护他的女儿,甚至利用他女儿带来的“投名状”。此刻亲眼见到刘锦的悍勇,他心中那最后一丝因背叛事业而产生的负罪感,似乎都减轻了些许。他希望自己没有看错人,希望这份“礼物”,刘锦会收下,并且遵守乱世中那不成文的规则——善待献上厚礼之人。
不能再等了!
刘锦的枪锋几乎能感受到寒意。
张角猛地一挥法剑,不再看刘锦,而是对着身边仅存的、护卫在战车周围的几百名最核心的黄巾力士(也是他计划中最后的弃子)嘶声吼道:“黄天卫断后!其余人,随我撤入林中,依托地势再战!”
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命令一下,那几十名被称为“黄天卫”的死士眼中闪过狂热的光芒,毫不犹豫地转身,如同磐石般堵在了刘锦追击的路上,用身体构筑起最后一道血肉防线。而张角则在其弟张宝的搀扶下,迅速跳下战车,在另外两百余名亲卫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朝着不远处那片茂密却地势崎岖的林地仓皇退去。
他的动作看似狼狈,但那奔向树林的方向,却与他事先交代周仓的、真正的逃生路线截然相反。这片林地,是另一个预设的绝地,入口狭窄,易于被包围,内部却难以展开大军。
他是在用自己最后的身影,作为最醒目的诱饵,将刘锦和所有人的追击力量,牢牢吸引到这个错误的方向上来!为他女儿真正的逃离,争取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时间。
刘锦刚刚挥枪挑飞一名扑上来的黄巾死士,就看到张角在那群亲卫的护卫下,弃车向着林地逃窜。他眼中寒光大盛!
“想跑?追!绝不能让张角跑了!”他长枪一指,毫不犹豫地下令。虽然对张角之前反常的冲锋仍有不解,但此刻目标就在眼前,而且看似已是强弩之末,他绝不会放过这毕其功于一役的天赐良机!
至于那点疑惑,等擒下或斩杀了张角,自然真相大白!
他催动玉狮子,带着剩余的亲卫,如同猛虎扑食般,杀向那些用生命为张角争取时间的黄巾死士,目光紧紧锁定了那个即将消失在林间的杏黄色身影。就在刘锦与张角进行着最后的生死追逐时,另一边的战场上,董卓正带着他重新集结起来的数千兵马,有些漫无目的地在战场边缘游弋。
他的心思根本不在打仗上,那双环眼滴溜溜地转着,不断扫视着混乱的战场,心里反复念叨着:“张角呢?张角那老小子跑哪儿去了?他的人头……他的人头才是头功啊!”
他刻意避开了辽西军主力与黄巾力士血腥绞杀的中央战场,那里太危险,他不想折损自己宝贵的西凉嫡系。他只想着捡便宜,找到落单的或者溃逃的张角,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冲过去,砍下那颗价值连城的头颅。
然而,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就在他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时,前方烟尘大作,两支彪悍的兵马迎面撞上!
一方是董卓率领的,以彪悍西凉兵为主的官军,甲胄鲜明,但士气有些微妙,带着几分投机取巧的浮躁。
另一方,则是如同受伤疯虎般从侧翼溃败下来,却又被逼到绝境的黄巾军!为首的两人,正是得知大哥(张角)被围,心急如焚,试图率部前往救援,却被辽西军击溃后与主力失散的 “地公将军”张宝和 “人公将军”张梁!
双方人马在这片相对开阔的地带骤然相遇,都不由得愣了一下,脚步为之一顿。
张宝张梁看到对面打着“董”字旗号的官军,想起正是此人之前败于他们之手,如今又敢拦路,眼中瞬间爆发出刻骨的仇恨和疯狂的杀意。
董卓也是一愣,随即看清了对方旗帜和那两张在情报中见过的脸,心中先是闪过一丝失望(不是张角),但紧接着,狂喜涌上心头!张角的人头是头功,这张宝、张梁的人头,也是天大的功劳啊!而且看对方兵马混乱,士气受挫,正是软柿子!
根本不需要任何战前喊话,那瞬间的眼神碰撞,已经交换了不死不休的意志。
“杀光这些官狗!为大哥开路!”张宝双目赤红,挥舞着长刀,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儿郎们!给咱家拿下这两个贼酋的人头,重重有赏!”董卓几乎在同时拔出了腰间的环首刀,肥胖的脸上因为兴奋而扭曲。
“杀——!”
短暂的死寂后,两股洪流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没有复杂的阵型变换,没有精妙的战术指挥,在这意外的遭遇点上,战斗直接跳过了所有前奏,进入了最残酷、最原始的白刃肉搏阶段!
西凉兵悍勇,长矛大刀势大力沉,凭借着甲胄的优势疯狂劈砍。而黄巾军尤其是张宝张梁的亲卫,则充满了宗教的狂热和穷途末路的疯狂,他们不顾伤亡,甚至用身体去阻挡西凉兵的兵刃,只为给身后的将领创造一击必杀的机会。
刀剑入肉的闷响、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垂死的哀嚎、疯狂的呐喊……瞬间成为了这片战场的主旋律。鲜血如同廉价的颜料般四处泼洒,断肢和尸体迅速铺满了地面。
董卓在李傕、郭汜等将领的护卫下,挥舞着战刀,嗷嗷叫地向前冲杀,目光死死锁定着不远处的张宝和张梁。而张宝张梁也毫不示弱,亲自挥刀迎战,双方的精锐围绕着各自的统帅,进行着惨烈的兑子。
这是一场双方都未曾预料,却又都志在必得的遭遇战。董卓想用张宝张梁的人头洗刷败绩,张宝张梁则想杀穿这里去救大哥,或者至少拉上董卓垫背。仇恨、功名、绝望、疯狂……种种情绪在这片狭小的地域激烈对撞,化作最血腥的杀戮。
战场上的血腥气几乎凝成实质,董卓挥舞着已经砍出缺口的环首刀,呼哧带喘地劈翻一个嗷嗷叫着扑上来的黄巾士卒。他原本以为这是一场摧枯拉朽的追击战,砍杀一群丧家之犬,手到擒来。
然而,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这些黄巾贼非但没有像预想中那样一触即溃,反而越战越勇,一个个瞪着血红的眼睛,仿佛不知道疼痛和死亡为何物,前仆后继地涌上来。他身边的西凉精锐,竟然在稳步地……后退?虽然缓慢,但确确实实是在被对方顶着向后挪!
“他娘的!”董卓一刀格开刺来的长枪,忍不住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混着血点横飞,“这帮杀才到底是咋回事?吃错药了?还是他娘的都疯了?!”
他环顾四周,己方士卒脸上已经开始出现惊疑和疲态,而对方那疯狂的势头却有增无减。这哪里是溃兵?这分明是一群被逼到绝境的亡命之徒!不,比亡命之徒更可怕,那眼神里除了疯狂,还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近乎信仰的狂热。
“文优!李文优!”董卓一边奋力挥刀,一边扯着嗓子大喊自己的女婿兼谋士。
一个文士在几名亲兵的保护下,有些狼狈地靠近过来,正是李儒。他此刻也是面色发白,呼吸急促,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般硬仗。
“岳丈!”李儒急声道。
“这他娘的是什么路数?!”董卓气得几乎要跳脚,指着前方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黄巾军,“你不是说他们是溃兵吗?这他娘的是溃兵?咱家看他们比卢植老儿手下的北军还能打!咱家本想捡个软柿子捏,这他娘捏到一半才发现是个石头!还是他娘的带刺的石头!”
李儒也是眉头紧锁,快速分析道:“岳丈,看其旗帜和这搏命的打法,恐怕……恐怕我们撞上的不是普通溃兵,而是张宝、张梁率领的黄巾核心精锐!他们如此拼命,定是那张角情况危急,他们这是要不顾一切地去救援!”
“什么?张宝张梁?”董卓一愣,随即更是火冒三丈,“他奶奶的!这两块硬骨头怎么让咱家碰上了!”他原本是想避开辽西军主力,偷偷摸鱼捞好处,结果鱼没摸到,反而一头撞上了黄巾军里最难啃的两块骨头!这让他憋屈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看着眼前怎么杀也杀不完的疯狂敌军,感受着逐渐加大的压力,董卓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功劳还没影子,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家底倒要先在这里拼掉不少?这买卖亏到姥姥家了!
“顶住!都给咱家顶住!”董卓只能咬牙切齿地大吼,心中却是在滴血。这和他预想的轻松摘取胜利果实的画面,实在相差太远了!
战斗又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西凉军虽然彪悍,但面对张宝、张梁麾下这些为了救援张角而彻底疯狂的黄巾精锐,竟是半点便宜也占不到,反而伤亡在持续增加。每杀死一个黄巾兵,往往需要付出相当的代价,对方根本是以命换命,甚至以命换伤的架势。
李傕一刀劈翻一名黄巾小帅,自己的臂甲也被划开一道深口子,鲜血直流。他喘着粗气对旁边的郭汜喊道:“这帮疯子!简直不是人!”
郭汜也是面色凝重,他的坐骑刚刚被几个黄巾兵舍命刺倒,此刻正步战,闻言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他娘的,再这么打下去,咱们的老底子都要拼光了!”
阵中的董卓听得真切,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西凉儿郎,心都在滴血。这些可是他安身立命的资本!跟这群明显不想活了的疯子换命,太亏了!
“妈的!亏本买卖!不打了!不打了!”董卓气得哇哇大叫,肥胖的脸涨得通红,“传令!撤退!交替掩护,给咱家撤下来!”
主帅命令一下,西凉军虽然憋屈,但也如蒙大赦,开始且战且退,阵型保持得还算完整。
而就在西凉军后撤的同时,一个让董卓更加目瞪口呆的情况发生了——对面那帮刚刚还如同疯狗般死战不退的黄巾军,在张宝和张梁的指挥下,竟然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始向后收缩,脱离接触!
双方就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各自向后撤去,中间迅速空出了一片布满尸骸的真空地带。
董卓骑在亲兵牵来的新马上,看着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他指着对面也在快速后退的黄巾军,一脸的难以置信和憋屈,“他们不是要拼命吗?啊?咱家不跟他们玩了,他们怎么也不玩了?耍咱家玩呢?!”
他本以为对方会趁势追击,他都做好了承受损失的准备,结果对方居然也退了?这感觉,就像蓄满力的一拳打在了空处,难受得他几乎要吐血。一种被戏弄、被轻视的怒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李儒在一旁眉头紧锁,试图分析:“岳丈,看来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不惜代价冲破阻拦去救张角。如今见我军后撤,阻拦已除,他们自然不愿再与我们纠缠,节省力气和兵力去寻张角才是首要。”
“放屁!”正在气头上的董卓根本听不进去,他只觉得脸上无光,仿佛被张宝张梁当猴耍了,“咱家说不打就不打,他们说打就打?现在咱家不玩了,他们也想走?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当咱家是泥捏的?!”
他越想越气,尤其是想到自己刚才被那不要命的打法逼得率先下令撤退,更是觉得颜面扫地。这要是传出去,他董仲颖被两个黄巾贼酋吓退了?虽然实际原因是心疼兵力,但这面子丢不起!
“妈的!气死咱家了!”董卓猛地一拉马缰,调转马头,对着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李傕、郭汜等将咆哮道:“回去!都给咱家回去!追上去!宰了张宝张梁那两个狗娘养的!不把他俩的脑袋砍下来当夜壶,咱家这口气顺不了!”
众将面面相觑,但见董卓正在暴怒的关口,谁也不敢触霉头,只得纷纷应诺。
“李傕、郭汜!你二人为前锋,给咱家咬住他们!樊稠、张济,带人从两翼包抄!今天非得把这两个耍弄咱家的贼子碎尸万段不可!”董卓红着眼睛,挥舞着战刀,如同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带着刚刚撤退下来的军队,又怒气冲冲地朝着张宝张梁撤退的方向追杀了过去!
这场战斗,因为董卓感觉被戏弄而丢失的颜面,变得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