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张飞叫阵(1/2)

接下来的几天,广宗城南门外出现了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每日清晨,张飞便点起五百熊虎骑,既不披重甲,也不带攻城器械,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冲到城下弓箭射程的边缘地带。他本人更是策马向前几步,将那杆丈八蛇矛往地上一插,深吸一口气,随即,那如同霹雳雷霆般的叫骂声便响彻了整个广宗城南郊。

他骂得极具创意,也极其难听,完全贯彻了刘锦“揭短、激将、辱其信仰”的核心思想:

第一日,主攻张角病重与黄巾军无能:

“城里的脓包软蛋们听着!你家那个痨病鬼师君张角,还能喘气吗?是不是已经瘟死在家里,不敢让尔等知道?哈哈哈!”

“什么狗屁黄巾力士,我看是黄巾病夫!缩在城里当乌龟,爷爷我就在这儿,谁敢出来与俺老张大战三百回合?”

“没卵子的东西!十万人都被俺大哥一把火烧光了,就你们这几头烂蒜,也敢称什么‘苍天已死’?俺看是你们死期到了!”

第二日,开始造谣并侮辱其信仰:

“喂!告诉张角那老贼,洛阳的皇帝陛下都听说了,说他张角想在广宗登基当皇帝咧!一个快断气的痨病鬼也想坐龙庭?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德行!”

“什么大贤良师,分明就是个招摇撞骗的妖道!弄些符水糊弄愚夫愚妇,真刀真枪就怂成这般模样?”

“尔等信奉的黄天在哪儿?怎不来劈死你张爷爷?可见是假的!假的!”

第三日,言辞更加诛心,直指其内部猜疑:

“张角!你是不是怕了?怕你一死,你那两个弟弟立马就拿着你的头颅来向朝廷请功?”

“城里的兄弟们听着!跟着个快死的老鬼有什么前程?他还能带你们吃饱饭吗?不如早点开门献城,俺大哥刘将军保你们不死!”

“那黄巾力士,听说吃得比旁人都好,是不是张角留着你们给他陪葬啊?哈哈哈!”

张飞骂得兴起,有时还让麾下五百骑兵齐声呐喊,重复那些最诛心的词句,声音如同滚雷般撞击着广宗城的城墙。他骂得唾沫横飞,面目狰狞,言语粗俗不堪入耳,连城头上一些久经战阵的黄巾老兵都听得面红耳赤,气血上涌,更别提那些将张角视为神明的虔诚信徒了。

几天下来,城头守军的反应从最初的怒骂回击,到后来的沉默以对,但那沉默之中蕴含的怒火,却几乎要点燃空气。无数道目光投向了内城方向,投向他们那位“大贤良师”的居所。张飞的辱骂,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不仅撕扯着黄巾军的尊严,更是在不断动摇着他们的信念,并将一个残酷的选择题,赤裸裸地摆在了病榻上的张角面前:是像个懦夫一样困守孤城,在唾骂中耗尽最后一丝威望?还是奋起一击,用敌人的鲜血,来扞卫“黄天”与自己的尊严?

辽西军的诱饵,已经带着浓烈的腥臭,抛了出去。现在就看,城里的那头病虎,是否还有最后一扑的勇气了。

广宗城内,原郡守府,如今的大贤良师行辕。

浓重的草药味几乎凝固在空气中,与城外隐约传来的叫骂声一样,成了这座城池挥之不去的背景音。内室榻上,大贤良师张角形容枯槁,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但他那双深陷的眼睛里燃烧的,并非糊涂,而是清醒的痛苦与冰冷的愤怒。

“咳咳……‘刘锦小儿……欲效孙膑减灶……诱我出城……’咳咳咳……”他对着侍立榻前的三弟 “人公将军”张梁 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城外……骂声……句句诛心……实乃……攻心之策……”

张梁紧握拳头,脸上既有对兄长的担忧,也有压抑不住的怒火:“大哥既知是计,我等便不应理会!只需紧守城池,待官军粮尽或生变……”

“紧守?”张角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他目光转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城内暗流涌动的景象,“张飞骂我病重将死……骂我欺世盗名……更散播我……欲在广宗称帝……梁弟,你可知……如今城内……已是何等光景?”

他不需要张梁回答。他自己就能感受到那股正在蔓延的恐慌与猜疑。粮草将尽的流言早已不是秘密,张飞连日来的辱骂和那些精心编织的谣言,如同毒液般渗透进来。一些中下层头目看他和张宝、张梁的眼神,已经少了往日的狂热,多了几分审视与游移。昨夜,甚至发生了小股士卒因争夺口粮而械斗,险些酿成营啸的事件!虽然被迅速镇压,但那一声“大贤良师快死了,我们怎么办?”的绝望呼喊,却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张角的心脏。

他知道,刘锦的计策成功了。不,不完全是刘锦的计策成功,而是这计策点燃了城内早已堆积如山的干柴——缺粮、伤病、久困的绝望,以及他这位精神领袖不可避免的衰亡。

就在这时,二弟 “地公将军”张宝 怒气冲冲地闯入,他甲胄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血迹。

“大哥!南城又有一队士卒哗变,想趁夜缒城投降!已被我当场格杀!”张宝的声音带着煞气,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再这样下去,不用官军来攻,我们自己就先垮了!必须想个办法!”

张角闭上眼睛,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办法?还有什么办法?守,是坐以待毙,军心会一天天烂掉,直到某个夜晚,城门从内部被打开。出城野战,是明知送死,却可能死得痛快一些。

这时,黄巾力士统领 周仓 也大步走进,他虎目含泪,噗通一声跪在榻前:“大贤良师!弟兄们……弟兄们不是怕死!是受不了这憋屈!很多人信了流言,说您……说您已无力回天……咱们太平道的气运尽了!现在营中人心惶惶,末将……末将快弹压不住了!”

张梁和张宝都沉默了,周仓的话证实了他们最坏的预感。内部的崩溃,比外部的敌人更可怕。

张角猛地睁开眼,那眼神中的痛苦和犹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近乎涅盘的平静。他缓缓地,用尽力气撑起身体,张梁连忙上前扶住他。

“传令……”张角的声音不再嘶哑,反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不是我们中了刘锦的计……而是我们……不得不踏进他的阳谋。”

他目光扫过张宝和周仓:“整顿兵马,尤其是黄巾力士。三日后,日出之时,打开南门,我……亲自出城。”

“大哥!您的身体!”张梁急道。

“正因为我的身体……才必须去。”张角惨然一笑,“若我死在城里,太平道即刻分崩离析。若我战死城外……至少,我是站着死的,是为‘黄天’流尽最后一滴血!这或许……还能给后来者,留一点念想。”

他看向窗外,目光似乎越过了城墙,看到了辽西军那严整的营垒。

“刘锦……你想要一场决战,我给你。”

“我就用我这残躯,和这广宗城内尚存的热血,来称一称你辽西军的斤两!”

“看是你的矛利……还是我黄天的意志……更坚!”

这一刻,张角的决定不再是出于愤怒或中计,而是一位濒死的领袖,在内部压力达到临界点时,为了维系摇摇欲坠的信仰和秩序,不得不进行的、最后一次悲壮的表演。他知道结局,但他别无选择。

张角“亲自出城迎战”的命令,如同一剂强心针,暂时稳住了城内摇摇欲坠的军心。那濒死的雄狮终于再次发出怒吼,哪怕声音嘶哑,也足以让惶恐的羊群暂时找到主心骨。黄巾力士们重新燃起斗志,普通士卒中也弥漫起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气氛。

为了进一步稳定人心,张角甚至强撑着病体,命人抬着,在张梁和张宝的护卫下,于城内主要营垒和防线巡视了一圈。他努力挺直背脊,对沿途的士卒微微颔首,试图将“大贤良师”最后的威严与镇定传递出去。他什么也没多说,但他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宣言。

然而,这短暂的巡阅,几乎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元气。当舆驾被抬回行辕内室,帘幕落下的瞬间,他猛地向前一倾,“哇”的一声,一口暗红色的浓稠鲜血直接喷溅在冰冷的地面上,触目惊心。

“大哥!”张梁、张宝和周仓惊呼上前,脸上写满了惊恐。

张角无力地靠在榻上,脸色由蜡黄转为一种死灰,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他艰难地摆了摆手,声音几不可闻:“出……去……都出去……让我……静一静……”

张宝还想说什么,却被更沉稳的张梁用眼神制止。张梁深知,大哥已到了极限,此刻任何打扰都是负担。他拉起犹自不甘的张宝,又对周仓使了个眼色,三人默默行礼,怀着沉重的心情退出了内室,轻轻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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