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王对王(2/2)

“叛徒!步度根你这个叛徒!”

汉军阵前,正准备拼死一战的将士们全都愣住了,高举的兵刃僵在半空。

刘锦难以置信地看着远处那场突如其来的内讧,喃喃自语:“战场……叛乱??这……这也太……”他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荒谬而又残酷的景象。但他毕竟是枭雄之姿,瞬间就反应过来,无论原因为何,这对筋疲力尽的汉军而言,是天赐的喘息之机!

“传令!后军变前军,撤退!保持警戒,撤到安全距离观察!”刘锦当机立断,不再犹豫。

汉军开始有序后撤,与那片混乱的战场拉开距离。所有人都带着满腹的疑惑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回头望着那场鲜卑人自相残杀的惨剧。

张飞瞪大了眼睛,挠着满是血污的头盔,瓮声瓮气地叫道:“俺去!俺去!这……这鲜卑人搞什么名堂?自己人打自己人?杀红眼了连爹娘都不认了?”

战场中心, 轲比能原本因为援军到来而升起的一丝希望,在看到步度根的旗帜和麾下骑兵屠杀自己部众的瞬间,彻底粉碎!急火攻心之下,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步度根——!你这个阴险无耻的小人!懦夫!!”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愤怒至极的咆哮,声音中充满了被背叛的痛苦和滔天的恨意。

步度根在亲卫的簇拥下,策马缓缓来到距离轲比能不远的地方,看着对方狼狈吐血的模样,脸上露出了残酷而得意的冷笑。

“哼,我的好叔叔,您这是怎么了?伟大的草原共主,怎么连站都站不稳了?”他的话语充满了刻骨的嘲讽。

轲比能强撑着身体,指着步度根,又指向远处正在撤退的汉军,嘶声道:“步度根!你这个蠢货!汉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你现在应该去杀了他们!快去!只要灭了刘锦,这大汗之位我给你!我让给你!这是绝佳的机会!快去啊!!”

步度根闻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道:“哼~汉军?我自然会去找他们算账,夺回我们的草场。不过……”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怨毒,“在这之前,我们叔侄之间几十年的账,得先好好算一算了!”

说完,他不再废话,弯刀向前一挥:“杀!一个不留!”

他麾下养精蓄锐的骑兵如同猛虎下山,朝着轲比能残存的亲卫队伍发起了猛攻。

轲比能的亲卫都是最忠诚的勇士,他们奋力抵挡,但经过一夜苦战,早已人困马乏,如何是步度根生力军的对手?抵抗很快就被粉碎。

步度根的人马迅速完成了对轲比能最后核心队伍的包围。

轲比能看着周围层层叠叠的敌人,看着远处还在自相残杀、已然无望的部众,又看了看更远处冷眼旁观的汉军,他知道,草原的霸业,他自己的生命,都已经走到了尽头。他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终的命运。

步度根狞笑着策马上前,手起刀落!

“噗嗤!”

轲比能的人头冲天而起,那双曾经充满野心和威严的眼睛,至死都没有再睁开。无头的尸身晃了晃,从马背上栽落。

“大汗!!”

“为大汗报仇!!”

亲眼目睹轲比能被阵前斩首,他那些残存的心腹和部分忠勇的士兵,发出了绝望而愤怒的咆哮!他们爆发出生命中最后的力量,如同扑火的飞蛾,疯狂地冲向步度根的军队!

刘锦冷静地俯瞰着下方混乱的战场。当看到步度根亲手砍下轲比能的头颅,而两支鲜卑军队陷入更加疯狂的内斗时,他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战机!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此刻,无论是轲比能的残部还是步度根的生力军,都因内耗而筋疲力尽、指挥混乱,更是群龙无首(轲比能已死,步度根成为唯一目标)!这正是彻底粉碎鲜卑有生力量,毕其功于一役的绝佳机会!

他不再犹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响彻全军:

“传令!全军突击——目标,步度根!”

“斩杀步度根者,无论出身,连升三级,赏金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是这些刚刚经历血战、对鲜卑恨意未消的汉军将士!原本的疲惫似乎被这巨大的激励和新的目标驱散,一股新的杀气再次凝聚。

赵云、张飞、张辽等将领瞬间明白了刘锦的意图——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步度根,这两支失去首领的鲜卑军队就将彻底成为待宰的羔羊!

“随我破阵!”赵云银枪一举,尽管麾军队已疲惫不堪,但依旧爆发出惊人的斗志,如同一支疲惫却依旧锋利的箭矢,直插步度根所在的核心!

“燕人张翼德来也!步度根小儿,纳命来!”张飞咆哮如雷,丈八蛇矛开路,如同狂暴的战车,紧紧跟随赵云侧翼。

张辽则率领尚有余力的并州骑,在外围游弋,截杀任何试图救援或逃跑的鲜卑将领,同时大声呼喝:“汉军只诛首恶步度根!投降不杀!”

战场上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正在殊死搏杀的两股鲜卑军队,同时发现了汉军的异动。轲比能的旧部愕然发现,汉军并没有攻击他们这些“软柿子”,反而如同猛虎般扑向了刚刚背刺他们的步度根部。而步度根的部队则惊恐地看到,原本以为已经无力再战的汉军,竟然以一种决死的姿态朝着他们的主帅冲杀过来!

步度根正在得意于斩杀了宿敌, 突然发现汉军如潮水般向他涌来,尤其是看到那白袍和黑脸两员杀神径直冲自己而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挡住!给我挡住他们!”他惊恐地大叫,指挥身边的亲卫上前阻拦。

然而,在赵云和张飞这两员当世顶尖猛将的联手冲击下,尤其是在他们麾下精锐不顾伤亡的猛攻下,步度根那点亲卫防御如同纸糊一般,被瞬间撕裂!

赵云马快,亮银枪如龙出海,直刺步度根心窝!步度根慌忙举刀格挡,却被震得手臂发麻。张飞趁其门户大开,蛇矛如毒蛇出洞,从一个刁钻的角度猛地刺入他的肋下!

“呃啊!”步度根惨叫一声,被张飞巨大的力量挑离马背!

赵云眼疾手快,枪尖一抖,顺势刺穿了他的咽喉,断绝了他所有生机!

“步度根已死!”赵云用枪尖挑起步度根的首级,运足内力,声震四野!

“步度根已死!投降不杀!投降不杀!”汉军将士齐声呐喊,声浪如同海啸,席卷整个战场。

还在混战中的鲜卑人,无论是轲比能的旧部还是步度根的部下,看到那被挑在枪尖上、双目圆睁的步度根头颅,瞬间陷入了巨大的茫然和恐慌之中。

轲比能死了,步度根也死了……他们为什么而战?该听谁的?

短暂的死寂后,是彻底的崩溃。

一部分人失魂落魄地扔下了手中的兵器,跪地请降。

更多的人则如同无头苍蝇般,发一声喊,向着四面八方亡命奔逃,只求远离这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死亡之地。

汉军并未进行大规模的追击,他们也已经到了极限。最终,清点下来,共俘虏鲜卑溃兵八千二百三十人。而汉军自身,在这场连续的血战和内讧后的突击中,又付出了三千余人的伤亡,总阵亡人数达到了一万八千六百三十人,其中玄甲军阵亡一千五百六十九人,损失极其惨重。

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刘锦看着身边仅剩的一万六千多名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将士,心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他强打精神,沉声下令:“全军原地休整两个时辰,救治伤员,收缴战利品,看管俘虏。”

随即,他看向虽然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的赵云:“子龙,给你五千尚能作战的骑兵,立刻出发,轻装疾进,直扑轲比能的王庭!务必在其残部逃回、或其他人得到消息前去抢夺之前,将其控制住!尤其是其中的文书、地图、以及象征权力的印信!”

“末将领命!”赵云毫不迟疑,立刻转身去点齐兵马。他知道,控制王庭,意味着对这片草原名义和实质上的征服,至关重要。

当刘锦率领着疲惫不堪的剩余部队抵达轲比能的王庭时,赵云早已完全控制了这里。昔日喧嚣鼎沸、象征着草原权力的核心之地,此刻一片死寂,只有汉军士兵巡逻的身影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惶恐气息。

王庭金帐内,几十名轲比能的族人——包括他的妻妾、子女、以及一些近支亲贵——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等待着征服者对他们命运的宣判。

刘锦高踞原本属于轲比能的狼皮王座,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些俘虏,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对身旁的侍卫微微示意。

很快,一名被俘的轲比能亲卫队长被押了进来。他身上带着伤,脸色惨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屈辱。

“告诉他,”刘锦的声音在金帐中回荡,通过通译清晰地传入每个俘虏耳中,“让他亲口告诉他的族人们,他们的首领,草原的‘大汗’轲比能,是怎么死的。”

那亲卫队长身体一颤,在汉军士兵的逼迫下,用颤抖的、带着哭腔的鲜卑语,断断续续地描述了饮马河畔那场惨败,以及轲比能如何先被步度根背叛、围攻,最终被步度根亲手斩下头颅的整个过程。

帐内的鲜卑族人闻言,顿时发出一片压抑的哭泣和悲鸣,绝望的气氛更加浓重。

刘锦再次示意。一名汉军士兵提着一个木匣走了进来,当众打开,将里面那颗经过初步处理、但仍面目狰狞的头颅倒在了地上——正是步度根!

惊呼声再次响起,许多俘虏惊恐地向后缩去,不敢去看那颗曾经熟悉、此刻却无比恐怖的头颅。

刘锦缓缓站起身,走到帐中,目光扫过那些悲戚的面孔,声音沉稳而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轲比能,虽为本将军之敌,但亦是一代雄主,统御草原,称雄一时。本将军,敬重他是条汉子!”

他话锋一转,指向地上的步度根头颅:“然而,他并非死于我汉军之手,而是死于背叛,死于你们鲜卑自己人的刀下!这个背信弃义、在背后捅刀子的步度根,本将军已经替你们,也替轲比能,斩了!这,也算为你们报了一部分仇怨。”

他停顿了一下,让通译完整地传达他的话,也让这些话在俘虏心中沉淀。

“过去几十年,乃至上百年,你们鲜卑铁骑,屡屡南下,寇掠我大汉边郡,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多少汉家村庄化为焦土?多少汉家子民沦为奴隶、曝尸荒野?那些血债,罄竹难书!”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凛然之威:“但如今,攻守易型了!是我们汉军,踏破了你们的王庭!是我们,站在了这里!”

随即,他的语气又缓和下来,带着一种刻意展现的“王道”:

“然而,我们来了,却没有像你们曾经对待我们的边民那样,对你们的老人、妇孺、孩童,进行斩尽杀绝!这就是我大汉的天威与气度!寇可往,我亦可往!但我们带来的,不仅仅是刀剑,也可以是秩序,是活路!”

最后,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跪地的众人,沉声问道:“现在,告诉本将军,谁是轲比能的儿子?”

帐内一片寂静,无人敢应答,但许多人的目光,还是不自觉地、带着恐惧和一丝希冀,偷偷瞄向了跪在人群前排的一个少年。

刘锦顺着这些目光,走到了那个少年面前。少年约莫十三四岁年纪,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却紧紧咬着嘴唇,强迫自己挺直脊梁,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完全匍匐在地。

刘锦俯视着他,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就是轲比能的儿子?”

少年身体一颤,没有抬头。

“抬起头来。”刘锦命令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少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抬起了头。他的脸色苍白,眼眶红肿,显然哭过,但那双与轲比能有几分相似的眸子里,除了恐惧,还深藏着一丝倔强和不屈。

刘锦打量着他,片刻后,开口说道,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期许:

“你的父亲,是一个英雄,是一个让整个草原都为之颤动的雄主。我希望,他的儿子,能和他一样……勇敢。”

刘锦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沉重的磐石,压在每一个跪伏于地的鲜卑王族心头。他缓缓踱步,目光扫过这些不久前还自诩为草原主宰的人们。

“此番北征,我大汉将士,满打满算,不过三万五千人。”他停下脚步,语气平淡地陈述着一个让鲜卑人无比难堪的事实,“而你们,控弦之士八万,自诩草原霸主,铁骑无敌,以为可以轻易将我大军淹没在饮马河畔,甚至做着南下牧马的美梦。”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但结果呢?如今站在这里的是我,跪在这里的是你们。这,就应该让你们明白一个道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金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抽泣声。失败的事实如同冰冷的马鞭,抽打着他们残存的骄傲。

“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两条路。”刘锦的声音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味,“我,可以下令,将你们轲比能王族,连同所有敢于反抗的部落,从这片草原上彻底抹去,用你们的血,告慰我大汉北疆无数枉死的军民。”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所有俘虏,许多人瑟瑟发抖,几乎瘫软在地。

“或者,”刘锦话锋一转,“我可以给你们,以及你们的部落,一条活路。”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跪在人群前列,一位约莫五十多岁,头发已然花白,身着传统鲜卑贵族服饰的老人,挣扎着直起上身。他是轲比能的叔父,也是王族中颇有威望的长者,慕容圭。他深深叩首,用带着颤抖却清晰的声音说道:“尊贵的大将军……我们……我们愿意臣服!只求大将军……能给我们,给我们的族人……一条生路!”他的选择,代表了残存王族在绝望中唯一的求生欲。

“好!”刘锦没有任何意外,他需要的就是这个表态。他回到狼皮王座前,并未坐下,而是居高临下,如同颁布天条般,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布了他的条件,这不是商量,而是征服者的命令:

“既然愿降,便需遵我大汉规矩!”

“第一,自即日起,轲比能王族,凡年满六岁的子嗣,无论男女,一律送往长安入学!习我汉家文字、礼仪、律法、典籍!”

“第二,尔等原有部落建制,暂予保留,各部落首领,亦可暂居其位。”

“但是!”他语气加重,目光锐利如刀,“自今日起,所有部落新任首领之继承,必须,且只能从在长安学成归来的子嗣中选拔!此乃定制,永不可违!”

“第三,本将军会在边境开设互市,许你们以牛羊马匹,换取所需的粮食、盐铁、布帛。能否过上富足日子,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最后,”刘锦的目光扫过慕容圭,扫过那个刚刚抬起头的轲比能之子,也扫过帐外广袤的草原,“好自为之!安分守己,则部落可存,血脉可续;若再生异心……”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力。

“此非商量,乃军令!”刘锦斩钉截铁地终结了话题,“过几日,我大汉自会派遣官员、将领前来,协助尔等,整编各部青壮,组建 ‘汉胡边防军’ ,共同戍守北疆,抵御更北方的敌人。是福是祸,尔等自行掂量!”

命令既下,再无转圜。慕容圭等人唯有深深叩首,颤声应诺:“谨遵大将军令……”

从此,草原的权力传承,被牢牢系上了长安的纽带。征服与被征服,毁灭与新生,在这座刚刚易主的金帐内,以一种冷酷而又带着一丝长远眼光的方式,被重新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