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万象更新(1/2)

公元一九八年 九月 长安 大将军府

半年的时光,在繁忙的军政要务与边境建设的尘埃中悄然流逝。

塞北草原,经饮马河一役的雷霆扫穴与后续的高压整合,已彻底臣服在刘锦的兵锋之下。高顺不负重托,以铁腕与相对公正的手段,初步整编了各部青壮,“汉胡边防军”的骨架已然搭起,驻守在那座耗时半年、终于巍然屹立于阴山隘口的雄关——镇北城。此城墙高池深,扼守要冲,如同一只强大的手臂,将汉家的防线向北狠狠推出了数百里,成为悬在草原诸部头顶的利剑,也为刘锦解除了最大的后顾之忧。

长安城内,大将军府邸,秋意渐浓。

刘锦站在那面巨大的山河舆图前,手中拿着一份刚刚送抵的、来自中原的紧急军报。他的目光深沉,手指缓缓划过舆图上那已然清晰无比的势力分割线。

军报上的消息,如同最后的几块拼图,彻底完成了当今天下格局的塑造:

· 曹操再次南下,兵不血刃,迫降刘琮,襄阳郡这座荆州核心重镇,连同富庶的南阳盆地,已尽入曹氏囊中。至此,曹操完全掌控司隶中部、兖州、豫州、徐州及荆州北部,挟天子以令诸侯,虎视天下。

· 孙策凭借周瑜、张昭等辅弼,已彻底荡平江东,连偏远的交州士燮势力也被其吞并,全据扬州及荆州南部的武陵、零陵、桂阳等地,猛虎已然啸聚东南。

· 刘备在西川站稳脚跟,凭借诸葛亮昔日“隆中对”的蓝图基础(虽时空已变,但其战略眼光依旧),成功消化了益州,并保有荆州西部的南郡、宜都郡、建平郡,扼守长江上游,龙蟠巴蜀,已成气候。

· 马腾仍据凉州,虽名义上接受了刘锦的“封赏”,但地处西陲,拥兵自重,态度暧昧。

· 张鲁继续在汉中传播他的五斗米道,闭关自守。

而他自己,刘锦,雄踞关中、冀州、幽州、并州,兵锋直至草原,带甲数十万,坐拥战马之地,更兼马钧之技、华佗之医、诸葛亮之智,后方稳固,粮草充足。

刘锦放下军报,深深吸了一口气。内政已理,边患已除,科技、军事、舆论体系都已步入正轨。他知道——天下一统的真正争霸,开始了。

公元一九八年 秋 西凉

秋风卷起黄沙,掠过荒芜的田野和稀疏的草场。曾经以盛产良驹、民风彪悍着称的西凉,如今呈现出一片令人心悸的萧条。

通往武威的道路两旁,村庄十室五空,仅剩的一些百姓面有菜色,眼神麻木。田野大多荒废,只有零星耐旱的杂粮在风中无力摇曳。曾经成群结队的牧马景象已难得一见,偶尔能看到几匹瘦骨嶙峋的马匹在贫瘠的草场上啃食着草根。

这正是刘锦“金元断粮”之策持续发酵的结果。北方商会以高价几乎买空了西凉的精壮战马,又以低价劣质粮食冲击本地市场,导致西凉经济彻底崩溃。农业凋敝,畜牧业萎缩,加上内部各部族因资源短缺而争斗不休,大量活不下去的百姓和牧民纷纷拖家带口,逃往传闻中能吃饱饭的关中。西凉,已然元气大伤。

武威 马腾府邸

府邸内,马腾焦头烂额。他面前堆满了各地传来的告急文书——某部族为抢夺粮食发生械斗,某地发生饥荒请求赈济,又有多少户百姓举家南逃……他原本雄健的身躯似乎也佝偻了几分,眉宇间充满了疲惫与无奈。

“父亲!何故如此忧愁!”一声清朗却带着桀骜的声音响起,马超大步走入厅内。他依旧身姿挺拔,猿臂蜂腰,眼神锐利如鹰,充满了年轻人的锐气与自信。“不就是少了些马匹,缺了些粮草吗?我西凉铁骑的勇武犹在!只要父亲一声令下,孩儿愿为先锋,踏破关中,将那刘锦掳来,看他还敢不敢耍这些阴谋诡计!”

马腾看着意气风发的长子,心中更是苦涩。他何尝不想奋起一战?但现实是残酷的。军中战马短缺,士气因粮草不继而低落,内部纷争不断,拿什么去对抗刚刚横扫了草原、兵锋正盛的刘锦?

他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孟起,休要妄言!打仗……不是光靠勇武就够的。”

就在这时,亲兵来报:“将军,长安……长安派来了使者!”

马腾心中一凛,与马超对视一眼。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使者觐见

来自北方大学的年轻使者,虽初次担当如此重任,却显得不卑不亢。他身着儒衫,举止得体,向马腾行礼后,直接传达了刘锦的意思,言语清晰,条理分明:

“马将军,在下奉大汉大将军之命前来。大将军知西凉近来困顿,民生维艰,心有不忍。大将军有言,天下纷扰已久,百姓渴望安定。将军乃汉室旧臣,威震西陲,若能审时度势,归顺朝廷,则大将军必以高位厚禄相待,西凉军民亦可免于战火,重享太平。”

他略微停顿,观察了一下马腾父子的反应,继续道,语气依旧平和,但内容却如刀锋般锐利:

“大将军让在下问将军一句:是愿就此归顺,保全宗族,福泽西凉?还是……定要兵戎相见,待我王师踏破金城,玉石俱焚之后,再行归降?”

“何去何从,请将军……慎决。”

使者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敲在马腾心头。他脸色变幻,陷入了巨大的挣扎。投降,不甘心;不降,眼前的困境和汉军的强大,又让他感到绝望。

而一旁的马超,早已怒目圆睁,手按剑柄,若非马腾用眼神死死压制,他几乎要当场发作。在他看来,这使者的话语,充满了居高临下的羞辱!

使者被客气地请去驿站休息,厅内只剩下马腾父子二人,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马超胸中的愤懑难以平息,他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父亲!我西凉铁骑纵横天下,来去如风,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何必惧怕他刘锦?只要父亲给我三万……不,两万精骑,我必直捣长安,将那刘世荣……”

“住口!”马腾猛地转身,一声厉喝打断了几子的话。他平日里对马超虽严厉,却少有如此疾言厉色。他盯着马超,眼神复杂,有失望,有疲惫,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你可知那刘锦是何许人也?”马腾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你以为他仅仅是一个倚仗宗室身份,侥幸登上高位的纨绔子弟吗?”

他不再看马超,目光投向厅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在回顾那段并不久远,却已恍如隔世的传奇:

“刘锦,刘世荣……他十六岁于辽西,便定策平乌桓;十七岁,黄巾祸乱天下,他临危受命,南下平乱,逼死张角,受封征北将军、辽西侯!十八岁,天子便亲封其为冠军侯!这是何等殊荣?”

马腾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敬畏:“其后,他总领幽州,诛杀国贼董卓,坐镇河北,历经苦战,最终打败了四世三公、名望实力皆远胜你我的袁本初!我儿,你莫要以为,这一切都只是运气,都只是倚仗家世!此人之能,深不可测啊!”

马超张了张嘴,他想说那是幽州军厉害,是河北兵精,是袁绍无能……但父亲列举的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实打实的功业,尤其是横扫草原,连鲜卑霸主轲比能都授首阵前,这份赫赫武功,让他所有反驳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可以不服,可以愤怒,但他无法否认这些事实的分量。

马腾看着儿子脸上变幻的神色,知道他听进去了几分,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悲凉:“西凉……本就是贫瘠苦寒之地,仰仗商贸与畜牧。可这两年,战马外流,粮价飞涨,内部争斗不休,百姓逃亡……这一切,难道真是天灾吗?”他虽然没有明说,但眼神已经表明,他心知肚明,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只来自长安的无形大手在操控。

他缓缓闭上眼睛,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坐倒在胡床上,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罢了……罢了……”

我儿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马超还想说什么,马腾对他摆了摆手。

马超带着满腔的不甘与愤懑,最终还是听从父命,默默退出了大厅。空荡的厅堂内,只剩下马腾沉重的呼吸声。

他没有立刻召见幕僚,也没有处理堆积如山的公文,而是独自一人,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向了后院的家族祠堂。

祠堂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供奉在上的历代先祖牌位。马家,伏波将军马援之后,世代将门,食汉禄,受汉恩,这份荣耀与责任,如同烙印般刻在马腾的骨血里。

他缓缓跪倒在冰冷的蒲团上,抬起头,望着那些沉默的牌位,眼神充满了挣扎与痛苦。

“列祖列宗在上……”他低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祠堂中回荡,“不肖子孙马腾……有负祖荫。”

他的思绪飘得很远。天下大乱,董卓擅权,汉室倾颓。他割据西凉,厉兵秣马,内心深处,何尝没有存着一丝“待我兵强马壮,东出潼关,拨乱反正,重振汉室”的雄心?即便这雄心之中,也夹杂着属于他自己的野心。

然而,刘锦的崛起,如同一座凭空出现的巍峨大山,彻底阻断了他所有的前路。这座山太高,太陡,让他连仰望都觉得窒息。十六岁平乌桓,十七岁定黄巾,十八岁封冠军侯,扫河北,诛董卓,灭袁绍,如今更是踏破草原,枭雄轲比能授首……这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功业,让他这个在西凉挣扎多年的老将,感到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

他取过三炷香,就着长明灯点燃,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汉室……早已名存实亡了。”他对着牌位,更像是对着自己内心低语,“曹操、刘备、孙策,还有我……谁不是打着匡扶汉室的旗号?可若真有尘埃落定的一天,这江山,还会是原来的汉室江山吗?”

他清楚,自己内心深处,同样有着不甘人下的念头。所谓的“匡扶汉室”,在绝对的实力和机会面前,是何等的苍白无力。

“如今,刘锦还愿意派使者来,还给我,给西凉一条活路……”他喃喃道,“若我执意守着这残破的西凉,以卵击石,待他大军压境之时,马氏一族,西凉百姓,又会是何等下场?”

他仿佛看到了金城被攻破,看到了族人被屠戮,看到了西凉最后的生机在战火中彻底湮灭。

他就这样静静地跪着,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窗外的天色由明转暗,祠堂内的烛火换了一茬又一茬。

不知过了多久,马腾一直紧绷的脊梁,仿佛瞬间垮了下去。他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了一口积压在胸中许久的浊气,那气息中带着无尽的疲惫、不甘,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种认命般的释然。

他再次抬起头时,眼中的迷茫与挣扎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平静,尽管这平静之下,隐藏着难以言说的苦涩。

他对着祖宗牌位,重重地叩了三个头。

“列祖列宗……为了马氏血脉延续,为了西凉军民性命……马腾……不得不做此选择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长安与许昌之间的使者往来频繁。刘锦一道请求册封马腾为太尉的奏表摆在了曹操面前。

许昌,丞相府。

曹操捻着短须,目光阴沉地盯着那份奏表。他如何不知这是刘锦吞并西凉的关键一步?明升暗降,调虎离山!一旦马腾离开经营多年的西凉老巢,前往长安,那西凉铁骑就等于被拔掉了牙齿的猛虎,只能任刘锦揉捏。这是他绝不愿看到的,刘锦的势力若再顺利消化西凉,其势将更加难以遏制。

然而……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焦躁压下。眼下他正全力筹备再度南下,意图彻底吞并荆州,扫清刘备这个隐患,实在不宜在此时与北方的刘锦彻底撕破脸,东西两线同时开战。

“刘世荣……好手段啊。”曹操冷哼一声,最终还是提笔,在奏表上批了一个“可”字,并示意以天子名义,尽快明发诏书。他需要时间,需要先稳住北方这头猛虎,哪怕是以牺牲西凉为代价。

公元一九八年 十二月十五 武威

凛冽的寒风中,一队来自长安的仪仗,护卫着传旨太监,抵达了马腾的府邸。府门内外,香案早已设好,马腾率领麾下文武,以及特意被唤来的马超、马岱等子侄,恭敬地跪迎天使。

那太监展开明黄的绢帛,用特有的尖细嗓音,朗声宣读:

“皇帝诏曰:”

“咨尔凉州牧、槐里侯马腾,世笃忠良,威震西陲,保境安民,功在社稷。今北疆初定,朝廷思贤若渴。大将军锦,特举卿忠勇,堪为栋梁。”

“特晋封马腾为太尉,假节钺,增邑三千户,徙封槐里侯为安凉侯。”

“着即入长安参赞机务,拱卫关中,勿负朕望!”

“钦此——!”

圣旨的内容清晰无比——太尉,三公之首,位极人臣;安凉侯,名号尊崇。然而,核心只有一句:“着即入长安”。

马腾跪在冰冷的地上,深深叩首,声音平稳无波:“臣……马腾,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身后的马超,虽然同样跪着,但紧握的双拳指节已然发白,牙关紧咬,几乎要控制不住胸中翻腾的怒火。他明白,这道看似荣宠无限的圣旨,实则是将马家连根拔起的锁链!父亲这一去长安,名为太尉,实为质子,西凉基业,将就此易主!

马腾站起身,恭敬地从太监手中接过那卷沉重的圣旨。他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但唯有离他最近的马超,能看到父亲眼底深处那抹难以化开的沉重与落寞。

腊月的寒风如刀,刮过枯黄的原野。一支庞大的队伍出现在官道尽头,正是马腾及其家眷、麾下主要将领以及一万西凉铁骑。人马呵出的白气连成一片,在冷冽的空气中凝而不散。

马腾骑在马上,望着远处那座在冬日晴空下显得愈发巍峨雄壮的长安城,心中五味杂陈,既有脱离困境的释然,更有交出基业的不甘与对未来命运的忐忑。

然而,当前方出现浩大仪仗,看清那迎风招展的“大将军刘”、“征北”、“冠军侯”等旗帜,尤其是看到那个被文武百官簇拥着、立于最前方的年轻身影时,马腾心中的惴惴不安瞬间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刘锦,竟然亲自出城十里相迎!这份礼遇,远超他的预期。

队伍缓缓停下。马腾立刻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就要依照臣子之礼向刘锦跪拜。

“马太尉!不可如此!”刘锦动作更快,抢上前一步,双手稳稳托住马腾的手臂,阻止了他下拜之势。他脸上带着诚挚的笑容,声音洪亮,“太尉深明大义,使西凉百姓免于战火,此乃大功于国!在西凉多年,保境安民,劳苦功高,锦心中唯有佩服与敬仰!”

马腾感受到刘锦手臂传来的力量和他话语中的(至少表面上的)尊重,心中稍定,但姿态依旧放得极低。他微微低着头,侧过脸,拱手行礼,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将军……谬赞了。腾……腾,愿……愿听大将军差遣,以供驱策……”这番话,算是正式表明了归附的态度。

刘锦双手用力,将马腾扶直,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变得郑重而充满力量:“马太尉,往事已矣,未来可期!只要我们同心协力,何愁大汉不能中兴?何愁天下不能太平?”他给出了一个模糊却充满诱惑的愿景,既是安抚,也是激励。

说罢,刘锦的目光越过马腾,落在了他身后一名格外显眼的青年身上。此人约二十岁年纪,身着白袍,即使在人群中亦如鹤立鸡群,面容俊朗,英气逼人,眼神锐利,顾盼间自带一股桀骜之气。

刘锦脸上笑容更盛,带着欣赏的语气说道:“这位小将军,气度不凡,想必就是名震西凉的‘锦马超’了?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马超闻言,上前一步,依礼拱手,声音清朗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疏离与硬邦邦的感觉:“末将马超,见过大将军!”他虽行礼,但那挺直的脊梁和眼神中一闪而过的锐芒与隐隐的不服,却被刘锦敏锐地捕捉到了。

刘锦心中了然,却并不点破,只是微微一笑,仿佛浑然未觉。他转而亲热地拉住马腾的手臂,说道:“城外风大,太尉一路辛苦,莫要在此受寒了。来,随我同乘车驾,我们回城再叙!”不由分说,便拉着受宠若惊的马腾,登上了他那辆华丽宽大的大将军车驾。

这一举动,无疑向所有西凉来人,尤其是那些心中尚有疑虑的将领,传递了一个明确的信号:马腾,依旧备受尊崇。

车驾启动,在文武百官的簇拥和西凉铁骑的注视下,缓缓驶向长安城门。马超站在原地,看着父亲与刘锦同乘一车离去,目光复杂,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又再次握紧。他知道,西凉的时代结束了,而属于他马超的未来,在这座陌生的帝都,似乎充满了未知的挑战。

接风宴的喧嚣过后,翌日,刘锦便雷厉风行地颁布了整编命令。一万西凉铁骑被分散编入各主力军团,其中最为精锐的一千人,更是被补充进了损失不小的玄甲重骑之中。庞德、候选等西凉旧将,也都被授予新的军职,官位均提升一级,算是给予了妥善安置和足够的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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