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第一个案例（2/2）
他的光晕微微波动，像是在回忆痛苦的事。
“结果呢？”深钻问。
“结果那些星系的空间结构在七百年后彻底崩溃，形成了三个无法修复的‘时空裂痕’。原本生活在那里的十七个小型文明，要么灭亡，要么成为流亡者。”星尘停顿，“而净化者文明，因为这件事失去了所有潜在盟友的信任，从此走向了越来越孤立的道路——最终，孤立演变成了傲慢，傲慢演变成了筛选逻辑，筛选逻辑导致了我们的毁灭。”
调解厅里一片寂静。
星尘的光晕轻轻旋转：“我分享这个，不是为了说教，而是想说：我理解‘行业特殊性’‘声誉顾虑’‘实务优先’这些理由。因为它们都曾是净化者用过的理由。但在我四千年的反思中，我明白了一件事——”
他飘近一些，光晕中浮现出那些时空裂痕和流亡文明的影像。
“真正的专业声誉，不在于从不犯错，而在于犯错后如何面对。一个敢于公开承认错误、并诚心寻求修复的矿工文明，会比一个永远装作完美的文明，更值得同行尊重。”
“因为前者展示的是成长，后者隐藏的是脆弱。”
深钻和他的同伴长久地沉默着。他们的晶体颜色从暗淡逐渐转为一种沉静的、接受的颜色。
“我们需要帮助。”深钻终于说，“不仅需要修复技术，还需要……学习如何公开这些错误。我们的文化里，没有‘公开忏悔’的传统。我们需要有人教我们，如何在行业中既保持尊严，又承担责任。”
苏念看向星尘：“这似乎是‘修复导师’的完美案例。”
星尘的光晕明亮起来：“如果你们不介意一个曾经的毁灭者作为导师……我愿意协助。我在整理守护者档案时，发现了几份关于‘共鸣地质修复’的早期研究记录，可以提供给技术专家参考。同时，我也经历过从‘掩盖文化’到‘透明文化’的痛苦转变，可以分享那些教训。”
深钻看向苏念：“这样……符合宪章吗？”
“完全符合。”苏念调出互助网络的相关条款，“你们将成为‘修复性互助网络’的首个正式案例。过程会部分公开，作为其他面临类似困境的文明的学习材料。但你们有权决定哪些细节可以公开，哪些需要保护。”
三位矿工代表再次用光纹交流。然后，深钻转向星尘，做了一个岩石种族表示尊敬的姿势——将晶体表面最坚硬的部分朝向对方。
“我们接受你的指导。”深钻说，“并感谢你的……坦诚。”
星尘的光晕轻轻颤动，星尘色的部分如银河般旋转：“不，是我感谢你们。因为每次协助修复，都是我自己的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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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面结束后，苏念和顾言深站在观察中心的全息星图前。
“第一个案例解决了。”顾言深说，“但方式出乎意料。我没想到星尘会主动介入。”
“他在寻找自己的角色。”苏念的目光追随着星图中那些代表文明的光点，“从审判者到学习者，这个转变需要具体的行动来支撑。协助矿工联盟修复，既用到了他的历史知识（知道净化者犯过类似错误），也用到了他的伦理反思（理解掩盖文化的危害）。”
她调出星尘加入守护者历史研究室后的工作记录：“他这十七天里，整理了守护者历史上三百七十四起环境损害案例，并标注了每一起案例中守护者决策的盲点。其中四十七起案例，他还找到了当年受影响文明的后裔，主动发去了道歉和情况说明——即使那些文明早已忘记或不关心了。”
“他在用行动重新定义‘责任’。”顾言深理解地说，“不是‘谁该受罚’，而是‘谁能修复’。”
“这正是宪章试图建立的逻辑。”苏念点头，“惩罚只能停止恶行，修复才能转化恶行的能量。而转化需要……”
她停住了，看向星图上一个刚刚从黄色转为绿色的光点——那是矿工联盟的标志。
“需要愿意第一个站出来的人。”顾言深接话。
就在这时，初叶的通讯再次接入，这次他的表情更加困躁。
“又有一个案例。”初叶说，“这次更复杂。一个名叫‘基因织梦者’的文明，主动公开了他们历史上的‘优生计划’——曾通过基因编辑‘优化’了三个附属文明的遗传结构，美其名曰‘帮助他们进化’。但现在，那些被编辑的文明后裔要求‘恢复原始基因模板’，而基因织梦者说技术上做不到，因为原始模板已丢失。”
他调出档案：“更麻烦的是，基因织梦者声称他们的行为符合当时的‘文明监护伦理’，而宪章不能追溯惩罚过去的行为。他们引用的是你起草的宪章附录：‘历史错误评估应考虑时代背景’。”
苏念感到太阳穴开始发胀。这才是真正的难题——不是技术修复，是伦理与法律的灰色地带。
“这个案例需要成立专门评估小组。”她说，“成员要包括法律、伦理、基因技术专家，以及……被影响文明的后裔代表。另外，邀请园丁系统的观察员047列席——既然他们在观察我们如何实践宪章，那这种棘手案例正该让他们看看。”
“园丁系统会同意吗？”顾言深问。
“我已经收到047的询问了。”初叶调出一份加密信息，“它说：‘有趣。园丁也想学习如何修剪这样的枝杈。’”
苏念和顾言深对视一眼。
测试从未结束，只是换了形式。
而现在，他们要向园丁展示的，不是“如何完美”，而是“如何在复杂中寻找平衡”。
观察中心的窗外，星辰色的光芒温柔流淌。
那是曾经痛苦的记忆，在转化后，照亮的前行之路。
而这条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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