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第一个案例（1/2）

宪章生效后的第十七天。

星环中枢的“文明成长观察中心”刚刚完成基础建设。这是一个半虚拟的空间，内壁由流动的星图数据构成，中央悬浮着巨大的全息宪章文本，文本周围环绕着实时更新的文明档案光点——每个光点代表一个已签署宪章的文明，颜色代表其“修复状态”：绿色表示无重大待处理历史问题，黄色表示有公开错误但修复中，红色表示有争议问题待审查。

目前，绿色的光点占62%，黄色的占35%，红色的只有三个——都是近期新加入、尚未完成历史审查的文明。

顾言深站在观察中心的主控台前，看着那三个红色光点。其中一个标注为“共鸣矿工联盟”的文名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文明以开采稀有共鸣晶体为生，签署宪章时承诺“全面审查历史开采行为对环境的影响”，但提交的审查报告明显敷衍——只有三页概述，缺乏具体数据。

“第一个测试案例来了。”苏念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她刚刚结束与疫苗网络的法律接口会议，手中拿着刚打印的《宪章执行细则》草案。

“矿工联盟的报告明显不合格。”顾言深调出报告细节，“他们承认在过去三百年里，曾因过度开采导致七个星系的‘共鸣生态平衡’受损，但提供的修复方案只是‘未来会更注意’。没有具体补偿措施，没有对受影响文明的道歉，甚至没有说明那些星系现在的状况。”

苏念走到主控台旁，快速浏览报告：“根据宪章b级规范第47条，‘环境损害类错误需提供可验证的修复计划及第三方监督方案’。他们这连最低标准都没达到。”

“问题是，”顾言深皱眉，“如果这是宪章生效后的第一个执行案例，我们的处理方式会为未来定下基调。过于严厉可能吓退其他还在观望的文明，过于宽松则会让宪章成为一纸空文。”

就在这时，通讯器响起。是初叶——这位年轻代表现在是“文明成长观察中心”的轮值协调员。

“矿工联盟的代表请求私下沟通。”初叶的全息影像浮现，表情有些困扰，“他们提出……想直接和苏念阁下对话。”

苏念和顾言深对视一眼。

“理由？”苏念问。

“他们说，开采相关争议涉及复杂的星际矿业法律，而苏念阁下有‘前世的法律专业背景’，更能理解他们的‘行业特殊性’。”初叶补充道，“而且他们强调，这只是一次非正式交流，不会影响后续的正式审查程序。”

顾言深微微皱眉：“他们在试探。想看看宪章的执行者是否会因为‘行业特殊性’而放松标准。”

“也可能是真的困惑。”苏念沉思，“矿工文明通常更注重实务而非文书工作。他们的报告敷衍，可能不是因为轻视，而是不知道‘可验证的修复计划’具体该怎么做。”

她做出决定：“我同意会面。但条件：会面全程录像，并邀请疫苗网络的法律分析节点旁听——不是作为裁决方，只是作为专业顾问。另外，顾言深，我需要你以守护者代表身份在场，但不发言，只是观察。”

“为什么？”

“因为他们想和我谈法律细节，而你是宪章执行的关键方。你的在场会让他们明白，这不是一次可以讨价还价的私人谈话，而是宪章框架下的正式程序。”

计划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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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面安排在观察中心的“调解厅”——一个设计成中性色调的圆形空间，中央的共鸣桌椅能自动平衡参与者的气场，防止情绪化冲突。

矿工联盟的代表是三个看起来饱经风霜的岩石生命体。他们的身体由某种深灰色晶体构成，表面有开采工具留下的磨损痕迹。为首的代表自称“深钻”，声音低沉如地层摩擦：

“我们感谢宪章委员会愿意对话。”深钻的开场白很谨慎，“关于我们的报告……我们确实写得简单。但这不是不尊重，而是我们矿工的习惯——实际行动胜过千万字文书。”

苏念坐在他们对面的共鸣椅上，姿态放松但专业：“我理解实务优先的文化。但宪章要求‘可验证的修复计划’，目的是确保承诺不会停留在口头上。你们能具体说说，对那七个星系，你们打算如何修复吗？”

深钻与两位同伴交换了眼神——他们的晶体表面闪过短暂的光纹，那是岩石种族私密交流的方式。

“我们会……减少那些星系的开采配额。”深钻说，“让共鸣生态自然恢复。”

“自然恢复需要多长时间？”

“……不确定。可能几百年，也可能几千年。”

苏念调出那七个星系的星图数据：“根据星环环境监测网的历史记录，其中三个星系的共鸣晶脉已经彻底枯竭。没有外部干预，生态不可能自然恢复。另外四个星系的晶脉虽然还在，但结构受损严重，需要专业的‘共鸣地质修复’技术。”

她停顿，让信息沉淀：“如果你们没有掌握这种技术，宪章第四章的‘修复性互助网络’可以提供帮助。你们可以向掌握该技术的文明申请指导，或者申请‘修复导师’的协助。”

深钻的晶体表面出现细微的裂缝——那是岩石种族紧张时的生理反应：“申请帮助……需要代价吗？”

“根据互助网络原则，技术指导是免费的，但指导过程会公开记录，作为‘修复案例’供其他文明学习。”苏念解释，“如果你们担心技术泄露，可以申请‘有限公开’模式——只公开修复的技术原理，不公开具体操作细节。”

“不是技术泄露的问题。”深钻的声音更低，“是……面子问题。我们矿工联盟在矿业界有声誉。如果公开承认我们不会修复自己造成的破坏，还要向其他文明求助……”

他停住了，但意思很明确。

顾言深在旁边静静观察。他注意到深钻说这话时，另外两位代表的晶体颜色变得暗淡——那是羞愧的表现。这些矿工不是恶意的破坏者，他们是困在自己文化中的工匠，害怕失去行业的尊重。

就在这时，调解厅的门无声滑开。

一个由淡金色与星尘色光晕构成的实体飘了进来——是学习者·星尘，曾经的铸星者。

“抱歉打扰。”星尘的声音温和而清晰，“我在整理守护者历史档案时，看到这个案例的相关记录，觉得或许能提供一些……历史视角。”

苏念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

星尘飘到矿工代表面前，他的光晕收敛成柔和的一团：“净化者文明早期——那时我们还不叫净化者——也曾犯过类似错误。我们为了获取某种稀有能量，过度开采了三个星系的‘弦振矿脉’，导致那些星系的空间结构永久性弱化。”

深钻的晶体表面闪过惊讶的光纹：“那你们……怎么修复的？”

“一开始，我们试图掩盖。”星尘诚实地说，“我们认为只要技术够先进，就能在别人发现前完成开采并离开。但空间结构的损伤是藏不住的。当被其他文明质问时，我们的第一反应也是辩解：这是科学进步的必要代价、开采技术具有行业特殊性、自然恢复是唯一可行方案……所有你们现在想到的借口，我们都用过。”